首頁 > 賣海豚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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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頁

 

  「醫生,你沒事吧?」朱寧替他檢查傷口。

  「沒事,只是抓傷表皮。」

  「它一定是掛念主人了。」朱寧替翁信良貼上膠布。

  翁信良蹲在地上,看著叮噹,他本來是它的主人,如今卻因為掛念後來的主人而把他抓傷,動物無情,人也不見得比動物好,他不也是為了沈魚而拒絕胡小蝶嗎?他們上床那一夜,他發現胡小蝶是第一次,他心裡有些內疚,有些感動,他沒想過這個漂亮的女孩是第一次跟男人上床。那一刻,他宣誓永遠不會離開,他遵守諾言,但她走了。

  翁信良離開診所。

  「醫生,你要去哪裡?」朱寧問他。

  「我很快回來。」翁信良匆匆出去。

  朱寧覺得翁信良和胡小蝶之間有些不尋常關係,她不能正確猜到是哪一種關係。她想,胡小蝶可能正在單戀翁信良,女病人單戀英俊的醫生,是常有的事。

  病貓的主人單戀俊俏的獸醫也不是沒有可能的。許多時候,動物害了感冒或抑鬱症,是因為它的主人首先抑鬱起來。

  翁信良很快回來了。他把叮噹從籠裡抱出來,放在工作台上,叮噹沒精打采地垂下眼皮,俯伏在台上。翁信良在口袋裡掏出一包駱駝牌香煙,他點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向著叮噹噴出一團煙霧,叮噹立即張開眼睛,望著前面的一團煙霧。翁信良很高興,點了很多根香煙,每一根香煙以差不多的速度在空氣中燃燒,造成一團很濃很濃的煙霧,將叮噹包圍著。叮噹很雀躍,精神抖擻地站起來,不停地在桌上跳動,伸出小爪想抓住煙霧。

  「成功了!」翁信良開心地高舉兩手。

  「醫生,你幹什麼,你想它患上肺癌。」朱寧走進來,嚇了一跳。

  「它以為這是它主人的味道。」

  叮噹興奮地撲到翁信良身上,舐他的下巴。朱寧看到,忍不住大笑:「它真蠢。」

  翁信良突然領悟到,人在動物心裡,留下的不過是味道,而不是樣貌。胡小蝶的樣貌改變了,他自己的外表也跟以前不同了,但他們卻想念從前的味道。

  翁信良約沈魚看七點半放映的電影,他匆匆趕到戲院,沈魚在大堂等他。

  「彼得回來了?」沈魚問他。

  翁信良知道那是因為他身上的煙味。

  「不是,我營造味道騙他的貓。」

  「貓?他的貓放在你那裡?」

  「是的。」

  翁信良拉著沈魚進場。在漆黑的戲院裡,翁信良握著沈魚的手,沈魚的手卻是冰冷的。

  「你不舒服嗎?」

  「沒事。」

  平常,她會倚在他的肩膊上,甚至將一雙腿擱在他大腿上,今天,她不想這樣做,她開始懷疑彼得是一個女人。

  散場了,戲院的人很多,翁信良走在前頭,沈魚跟在後頭,翁信良在人群中握著她的手,沈魚看著翁信良的背影,忍不住流下淚,她不想失去他。

  翁信良不知道沈魚曾經流淚,她的手越來越冰冷。

  「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你好像發熱。」翁信良把手按在她的額頭上。

  「不,我想喝一碗很熱很熱很熱的湯。」

  他們去吃西餐,翁信良為她叫了一碗羅宋湯。

  湯來了,冒著熱氣,沈魚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撒上大量的胡椒,辣得她想流淚。

  「慢慢喝。」翁信良叮囑她。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沈魚含淚問他。

  「你這樣令我慚愧。」翁信良說。

  「彼得玩什麼音樂?我忘了。」沈魚說。

  「地下音樂。」翁信良說。

  翁信良的答案竟然跟馬樂相同,她第一次問他,他說彼得玩流行音樂,難道沈魚自己記錯了?她但願如此,女人一般不會抽駱駝牌那麼濃烈的香煙的。

  沈魚喝光了面前那碗熱騰騰的羅宋湯,伸了一個懶腰:「現在好多了。」

  翁信良握著她的手,她的手傳來一陣溫熱:「果然好多了。」

  「我想去吹海風。」沈魚說。

  「你不怕冷?」

  「陪我去。」沈魚把手伸進翁信良的臂彎裡,在海濱長堤漫步,她倚著翁信良,感到自己十分可惡,她一度懷疑他。她用鼻子在翁信良身上嗅。

  「幹什麼?」

  「煙味消失了。」

  「味道總會隨風而逝。」翁信良說。

  其實馬樂在那天跟沈魚喝過下午茶後,立即跟翁信良通電話。

  「她問我彼得玩什麼音樂,我說是地下音樂。」

  「糟了,我好像說是流行音樂。」翁信良說。

  「她聽到答案後,精神一直不集中,所以我告訴你。」

  「謝謝你。」

  所以,今天晚上,當沈魚問彼得是玩什麼音樂時,他其實早有準備,就說地下音樂吧,這個答案是沈魚最後聽到的,比較刻骨銘心,而且由於女人都不想傷心,她會懷疑自己,卻相信男人的說話。

  這個時候,沈魚睡在他身邊,她的身體不停抖顫,手掌冰冷,蜷縮在被窩裡。

  「你發冷,我拿藥給你。」翁信良餵她吃藥。

  他看到她痛苦的樣子,很內疚,很想向她說實話。

  「你會一直留在我身邊嗎?」沈魚問翁信良。

  翁信良握著她的手點頭答應。

  她的身體有點兒痙攣。

  「不行,我要帶你去看醫生。」翁信良把她從床上抱起來。

  「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會比現在愛我?」

  「你不會死的。」

  他把沈魚送到銅鑼灣一間私家醫院的急症室,登記之後,他扶著沈魚坐在沙發上等候。他意識到有人盯著他,翁信良抬頭看看,是胡小蝶,她為什麼會在這裡?胡小蝶穿著一身黑衣服,正在抽她的駱駝牌香煙,翁信良的確很震驚。胡小蝶把目光移向遠處,靜靜地抽她的煙。

  「那個女人也是抽駱駝牌的。」沈魚對翁信良說。

  沈魚覺得這個抽駱駝牌的女人有一股很特別的味道,她終於知道也有抽駱駝牌的女人。

  「小姐,這裡是不准吸煙的。」一名護士跟胡小蝶說。

  「對不起。」胡小蝶把香煙擠熄在一個她自己隨身攜帶的煙灰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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