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賣海豚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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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翁信良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公文袋,公文袋裡面的東西,是認識緹緹和沈魚以前的一些私人物件,不方便放在家裡。翁信良抽出一張照片,是胡小蝶抱著叮噹在他家裡拍的照片。那時的胡小蝶和叮噹都比現在年輕和開朗。叮噹已經十四歲,這麼老了,難逃一死。

  叮噹在籐籃裡發出微弱的呻吟聲,看來止痛劑的效用已經消失了。翁信良拿出一瓶嗎啡,替叮噹注射。

  晚上十時三十分,翁信良仍然在重複翻看以前的照片和信件。電話響起,是胡小蝶。

  「你還沒有走?」

  「我今天晚上不走。」翁信良說。

  「我可以來看看叮噹嗎?」

  「可以。」

  二十分鐘後,胡小蝶來到診所。

  「它怎麼了?」胡小蝶湊近叮噹。

  「它在睡。」翁信良說,「我替它注射了嗎啡。」

  「你將它人道毀滅吧。」胡小蝶冷靜地說。

  「你改變主意了?」翁信良有點意外。

  「它沒有必要為了我們生存下去,」胡小蝶哽咽,「是你把它送給我,所以我捨不得讓它死,寧願它痛苦地生存,我太自私,沒有必要要三個成人和一隻貓和我一起痛苦,請你殺了它吧!」胡小蝶嚎哭。

  「你別這樣。」翁信良安慰她。

  胡小蝶抱著翁信良。

  「不要哭。」翁信良難過地說。

  「不要離開我。」胡小蝶說。

  沈魚泡在浴缸裡已經一個小時,只要回到水裡,她的痛楚便可以暫時減輕,水是她的鎮痛劑。她不斷在玩那個將有關連的事物連結在一起的遊戲,她越來越肯定抽駱駝牌的彼得是虛構的。那個姓胡的女人長得像緹緹,所以翁信良迷上了她。

  儘管她多麼努力,翁信良還是忘不了緹緹。沈魚裸著身子從浴缸走出來,穿過大廳,走到睡房,身子的水一直淌到地上,好像身體也在哭泣。她拿起電話筒,毫不猶豫地撥了一個號碼,響了三下,對方來接電話。

  「喂——」是翁信良的聲音。

  沈魚立即放下電話。

  她本來想問翁信良:「你什麼時候回來?」撥號碼的時候毫不遲疑,聽到他的聲音,卻失去了勇氣。

  「是誰?」胡小蝶問翁信良。

  「不知道。」

  「兩點多了。」胡小蝶疲倦地挨在翁信良身上。

  他們聽到叮噹發出幾聲淒厲的呻吟聲,已經是凌晨五點鐘。叮噹的樣子痛苦得叫人目不忍睹。

  「到外面等我。」翁信良跟胡小蝶說。

  胡小蝶知道這是她跟叮噹訣別的時刻了,她抱起它,深深地吻了它一下,淚水沾濕了它的臉。

  翁信良在叮噹的屁股上打了一針,溫柔地撫摸它的身體,它的身體冰冷,他給它人世最後的溫暖,它終於安祥地睡了。這是他養了五年的貓。

  翁信良走出診症室,跟胡小蝶說:「我送你回去。」

  「叮噹的屍體怎麼辦?」胡小蝶哭著問他。

  「診所開門之後會有人處理。」

  翁信良陪胡小蝶回家,胡小蝶雙眼都哭腫了,疲累地躺在床上。翁信良一直坐在床邊。

  「你不要走。」胡小蝶說。

  翁信良站起來。

  「你要去哪裡?」胡小蝶緊緊地拉著他的手。

  「我去倒杯水。」

  胡小蝶微笑點頭。

  翁信良到廚房喝水,診所裡那個電話該是沈魚打來的吧?像她那麼聰明的女人,應該已經猜出是什麼一回事了。他實在無法回去面對她,但逃避她似乎又太無情。

  天已經亮起來,今夜沒有一個人睡得好。翁信良走進睡房。胡小蝶抱著一個枕頭睡著了,睡得像個孩子,她真正缺乏安全感。翁信良為她蓋好被才離開。

  沈魚裸著身體躺在床上,她沒有睡著,連衣服都不想穿,翁信良頭一次徹夜不歸,她很渴望他回來,又害怕他回來會跟她攤牌,她害怕自己會發狂。沈魚聽到有人用鑰匙開門進來的聲音,應該是翁信良,她立即用被子蓋著身體,故意露出半個乳房,並且換上一個誘人的睡姿,希望用身體留住這個男人。她已經沒有其他辦法。

  翁信良經過浴室,咕咕正在舐浴缸裡的水,翁信良阻止它,並把浴缸裡的水放了。浴室的地上濕漉漉,從大廳到睡房,也有一條濕漉漉的路,翁信良走進睡房,沈魚正在以一個誘人的姿勢睡覺。

  翁信良走到床邊,看到露出半個乳房的沈魚,為她蓋好被。他自己脫掉鞋子,躺在床上,實在疲倦得連眼睛也睜不開。沈魚偷偷啜泣,他對她的裸體竟然毫不衝動,完了,完了。

  「那只波斯貓怎麼樣?」

  「人道毀滅了。」翁信良說。

  「她的主人一定很傷心。」沈魚說。

  「睡吧。」翁信良說。

  沈魚怎能安睡呢?這個男人很明顯已經背叛了她。

  早上七時卅分,沈魚換好衣服上班。

  翁信良睜開眼睛。

  「你再睡一會吧,還早。」沈魚說。

  「哦。」

  「你是不是那個患上梅毒死了的貓的主人?」沈魚笑著問他。

  翁信良不知道怎樣回答。

  「我隨便問問而已。」沈魚笑著離開。

  翁信良倒像個被擊敗的男人,蜷縮在床上。

  沈魚在電梯裡淚如雨下,她猜對了,那只波斯貓是翁信良送給那位胡小姐的,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送的,總之是他送的。女人的感覺很敏銳,當姓胡的女人說貓的主人患梅毒死了,她的眼神和語氣都充滿怨恨,似乎故意在戲弄一個人。

  沈魚在電話亭撥了一個電話到辦公室表示她今天不能上班。

  「我病了。」她跟主管說。

  「什麼病?」

  「好像是梅毒。」她冷冷地告訴對方。

  沈魚為自己的惡作劇感到高興。她走進一間西餐廳,叫了一杯雪糕新地。

  「這麼早便吃雪糕?」女侍應驚訝地問她。

  雪糕端上來了,她瘋狂地吃了幾口,心裡卻酸得想哭。她撥了一個電話給馬樂,他不在家,她傳呼他,留下餐廳的電話。

  「再來一客香蕉船。」沈魚吩咐女侍應。

  沈魚吃完一客香蕉船,馬樂還沒有覆電話。沈魚結了賬,走出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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