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難的事
最難的事,是寫新詩,寫得不好,便變成短句。
最難的事,是對人好,對方不領情,你便變成擦鞋仔。
最難的事,是追求,她不喜歡你,便變成你性騷擾她。
最難的事,是容忍,越是寬大容忍,越容易被誤為懦弱,欲辯無詞。
最難的事,是表白,稍微激動,便成為哭訴,被誤為理虧,想博取同情。
最難的事,是愛他人,愛得太好,是一相情願;愛得不好,則有被拋棄之虞。
最難的事,是關心,稍稍控制不當,便變成管束。
最難的事,是提出分手。說得太絕,被視為拋棄行動;說得委婉,對方卻不明白。
最難的事,是第一次約會,穿得太好,怕他視穿你有意。穿得不好,怕沒有第二次。
最難的事,是欲拒還迎,拒的不夠技巧,對方已不來第二次。
最難的事,是重拾舊歡,有被同一個人拋棄多一次的危險。
最難的事,是寫專欄,不夠努力,寫得不好,會被通知改版,請不要再交稿。非常努力,篇篇精彩,會被認為早已狠到發燒。只怕不再離別
只有一輛車的時候,每次見面後,男人必須送女人回家。長路漫漫,白天的忙碌與晚間的醇酒令人昏昏欲睡,每次穿過筆直的隧道,看似永遠走不完,男人的眼皮越垂越沉,車子漸漸作S型行走,女人要不斷拍他的大腿,叫他千萬不睡,他連忙打開車窗,讓風吹醒自己,把她送回家。她很心痛。
當女人也有一輛車之後,她駕著車去與他相聚,約會後,卻要在停車場外分手。她看著他的車亮起燈,消失在燈火燦爛的馬路上,突然感到十分失落,今夜的路竟不相同。
偶而,他會給她意外驚喜,她在前面飛馳,原來另一輛車一直在後面跟著,陪她歸去。當她在後視鏡發現他時,還得裝作看不見呢。
調皮起來,他以無敵姿態超越她的車子,她不甘落後,緊貼著他,正路鬥不過他,便悄悄走另一條路,大家在收費站居然相遇。
如果分別後,她以為他會跟著,他卻沒有。她在後視鏡裡望著一輛又一輛車飛弛而過,那孤單的感覺要延續到下一次見面。
如果不想道別,該選擇共同生活,卻怕不須再忍受離別的失落以後,偏要面對共同生活中種種失望。寧願今夜又離別。餘情未了
男人比女人愛緬懷過去。
所以,只有男人才會唱《餘情未了》。
無論多少年過去了,他自己也有要好的女朋友,男人仍會惦記著他以前的女朋友,想想她現在變成怎樣了,她日子過得如何。
如果看見她幸福,他們會快樂,因為她是他愛過的女人。
如果看見她並不幸福,他們會難過,想想如果他沒有離開她,一切也許會不同。偶然接到舊女友打來的電話,男人的聲音都會立即變得溫柔無限,如果她剛剛與現任男朋友吵架,泣不成聲,他會義不容辭立刻跑去開解她。
如果她有什麼請求,他盡量會滿她。
男人比較多情,因此他們埋怨女人絕情。
是的,偶而我會懷念從前的日子,想想我曾經和這個男人一起啊!
可是,我或許不會惦記著他。如果突然再接到他的電話,不是懷疑他死心不息,想再續前情,便認定他雖然離開我,他還是愛我的。沒有第三種想法,並且盡量不會再見他。
不是女人絕情,是女人忠心。
是女人忠心令女人忘記過去,努力面前。只有現在所愛的人,才是最好的。男人餘情未了,因為自命多情,但女人從不自命多情,寧願現在好好愛一個男人,好過日後有餘情。良辰美景虛設
最寂寞的事是良辰美景虛設。
刻意打扮、患得患失,為約會準備好,他卻不來了。華衣美服,這一晚的風情,要給誰看?
《俏郎君》有一場戲(註:台譯「往日情懷」),勞勃瑞福告訴芭芭拉史翠珊,他要來她家借宿,她心如鹿撞,立即放下工作,跑去洗髮,修甲,去市場買牛扒和酒,奔跑回家,勞勃瑞福卻要走了,她大失方寸,竟怪責他:「為什麼要走?我有牛扒、牛扒、牛扒。」
真是儀態盡失,心事都一下子給人看穿,只是不想辜負良辰美景。
女人心事細如塵,男人卻不。男人總是不明白,女人為什麼會忽然那麼想見他,甚至走到他的家附近等他,因為她剛剛湯了一個自己很滿意的髮型,自覺漂亮了很多,或者穿了一套很漂亮的衣服,好想立即讓他看看。
但男人總是想不到她有這種用心,即使急急走出來見她,也不會發覺她有什麼改變。女人唯有主動說:「看看我今天有什麼不同。」
男人瞧瞧她,說:「沒有什麼不同。」女人寧願給粗心大意的男人氣壞,也勝過錦衣夜行,寂寞地一個人坐地鐵回家,辜負了這般良辰美景。
在生日那一天,蛋糕都預備好,他卻說不能來,他在另一個女人身邊。
一個女人愛上這樣一個男人,注定許多良辰美景都要虛設。因為我想聽你的話
G不敢要最好的男人,因為要得到最好那一個,要付出很多。她寧願要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聽她的話,隨傳隨到。
我只是奇怪,要選的話,為什麼不選最好的?
我們追求、我們渴望、我們快樂、憂愁、我們失意、遣憾、痛苦,正因為我們不斷尋找最好的。
即使旁人未必認同,至少我認為他是最好的。如果我傾盡了我的愛、我的熱情和希望,我還是得不到最好的,我才會放棄。
為什麼打從開始就只望得到七十分而不是一百分?
G說:「不是每個人都願意付出這個代價的。只要你看看那些終日為愛情奔波的女人那副不似人形的樣子,任誰都會怕!」
但知否她們愛過?得過最好的,好過從未見過什麼是最好,這方面,我是很固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