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辦?\"良湄問我。
\"他有找你嗎?\" \"他還沒回來呀,在電視上看不到他。\" \"不可能的,他兩天前已經走了。\"
\"那麼,他也許躲在家裡吧。\"一天之後,楊弘念要去洛杉磯,我送他到甘迺迪機場。
在巴士上,他問我:\"為什麼突然要送機?你從來不送我機的。\" \"不是做每一件事都有原因的。\"我淡淡的說。
在機場送別了楊弘念,我到處去找文治,他不可能還留在紐約的。即使他在機場,也不一定就在甘迺迪機場。
雖然那樣渺茫,我卻努力地尋找他。
告示牌上打出往香港的班機最後召集。
我立刻飛奔到登機閘口,一個人在後面輕輕拍我的肩膀,我興奮地回頭,站在我跟前的,卻是楊弘念。我給他嚇了一跳。
\"你在這裡找誰?\"他陰沈地問我。
\"你不是已經登機了麼?\"我立刻以另一條問題堵截他的問題。我是一個多麼差勁的人。
\"飛機的引擎出了問題,我改搭下一班機。\" \"哦,是嗎?\"我失神地說。
\"你在找人嗎?\"我再無法避開他的問題。他剛才一定看到了我回頭那一刻,表情是多麼的高興,我以為輕拍我肩膀的,是文治。
\"不是的,我只是想在這裡隨便逛逛。\"我說。
\"機場有什麼好逛呢?\"他微笑說。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要我陪你等下一班機嗎?\"我問他。
\"不,下一班機一小時後就出發,我要進去了。\"他輕輕地吻了我一下。
往香港的那班機大概已經起飛了,我只好獨自回家。
兩天後,良湄打電話給我說:\"徐文治回來了,我在新聞報告裡看到他,樣子很憔悴呢。\"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我打電話給他,仔說這幾天都在甘迺迪機場裡,大概是懲罰自己吧。\"他的確是坐那班機離開的。為什麼生命總是陰差陽錯,失之交臂?
我整天望著手上的浮塵子鐘,分針怎麼可能倒轉行走呢?
晚上,楊弘念從洛杉磯打電話回來給我。他從來不會在洛杉磯打電話給我,尤其工作的時候。按時打電話給女朋友,從來不是他的習慣。
\"什麼事?\"我問他。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在家裡。\" \"我當然在家裡。\" \"那沒事了。\" \"你打電話來就是問這個問題?\"我奇怪。
\"我想聽聽你的聲音。\"他說。
自從文治來過之後,他就變得很古怪。
幾天之後,他從洛杉磯回來,一踏進門口,就抱著我不肯放手,問我:\"你有沒有掛念我?\"我該怎麼回答他?我的確沒有掛念他。
我吻了他一下,用一個差勁的吻來堵塞他的問題。
第四章
第四章:十分的酸和一分的甜(1)
\"愛情有十分的酸,一分的甜,沒有那十分的酸,怎見得那一分的甜有多甜?
原來,我們不過在追求那一分的甜。
我們吃那麼多苦,只為嘗一分的甜。只有傻瓜才會這樣做。\"放棄文治,本來是為了楊弘念,可是我卻抗拒他,好像在埋怨他使我無法選擇我真正喜歡的人。我為自己所做的事慚愧,餘下的日子,我努力對他好一點。
九一年三月,他生日那天,我耗盡所有的錢,買了一輛日本房車給他。早上,我請人把車泊在他門外,然後我裝著沒帶門匙,按門鈴引他出來。
\"生日快樂!那是你的。\"我指指那輛車。
\"你為什麼送這麼貴重的禮物給我?\"他沒有像我預期那樣高興。
\"想你開心一下,喜歡嗎?\"我把車匙放在他手上。
\"喜歡。\"他淡淡的說。
\"你不過去試試看?我們現在去兜風。\" \"這個時候很塞車的,改天吧。\" \"你是不是不喜歡這份禮物?\"
\"不,我很喜歡。\"他摸著我的臉說,\"我明天要去洛杉磯。\" \"不是下星期才去嗎?\" \"我想早一點去。\"
\"我明天去送你機好嗎?\"我用雙手去揉他的頭髮、臉、眼睛、鼻子、嘴唇、耳朵和脖子。他教我,要相信自己雙手的感覺。可是,我對他的感覺愈來愈微弱。
第二天中午,我送他到機場,他比平時多帶了一箱行李。
\"你這次為什麼帶那麼多行李?\"在機場巴士上,我問他。
他閉上眼睛,沒有回答我。
我早已習慣他這樣鬧情緒。
到了機場禁區,正要入閘時,他忽然跟我說:\"那房子我已經退租了。這次去洛杉磯,我會逗留一段日子。\" \"什麼意思?\"我愕然。
\"那個報告新聞的,來找過你吧?\"我嚇了一跳,他怎麼知道的?
\"平安夜那天我看著他走進你的房子,又從裡面出來。我認得他,我不是說過我是他的影迷嗎?\" \"是的,他來過,那又怎樣?他已經走了。\"
\"你時常穿著的那雙羊毛襪,就是他送的,對不對?\"我沒回答他。
\"我猜中了。\"他得意地說。
\"你想說些什麼?\" \"自從他來過之後,你就不一樣了。\" \"我不會回香港的。\"
\"你的心卻不在這裡。買那麼貴重的禮物給我,是因為內疚吧?\"我無言以對。
\"你以為我需要你施捨嗎?\"他冷笑,\"我才不稀罕你的內疚。\"他把車匙塞在我手上,說:\"我曾經給你機會。那輛車,我一點也不喜歡,你自己留著吧。\"
\"我不會開車。\"我倔強地說。
\"我也不會開車。\"我愕住了。
\"我什麼時候告訴過你,我會開車?這麼多年了,你連我會不會開車也不知道,你只是要選一份你所能負擔的、最昂貴的禮物來蒙騙你自己你很愛我。你騙不到我的,你忘了我是你師父嗎?\"我慚愧得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