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放走到柳憶意面前,朝她上下打量,或許是旅途勞頓,她臉上未施脂粉,長髮只簡單綰了個髻,用條布巾包起,衣服也只是尋常人家穿的粗布衣服,和在倚香樓時每天妝點得艷麗嬌媚的模樣大不相同。
她看起來瘦了點,也憔悴了點……
「怎麼,就只有你能來京城,我就不能來嗎?」伶牙俐齒倒是沒什麼改變。
「我們進去說吧!」她的出現讓他有些錯愕,原本想等事情全部結束以後才去找她的,沒想到她竟然也到京城來了。
走到廳裡,柳憶意喝了一口下人送上來的茶,打量一下四周才開口:「看來你混得下錯嘛!鎮武將軍。」
「嗯。」聽說她話裡的酸意,仇放皺了下眉頭。「你還沒說你怎麼會來這裡,倚香樓下做生意了嗎?」
「你還敢說。」他下提她還不生氣,他一說到倚香樓,她的氣又整個上來。
「怎麼回事?」什麼時候倚香樓變成禁忌的話題,連提都不能提了。
柳憶意重重把茶杯放下,發出一聲「砰」的聲響。「要不是因為你,我倚香樓現在還好好的,也不會變成一堆廢墟。」
「廢墟?!怎麼會這樣?我走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啊?」仇放心中一驚,到底他離開以後發生了什麼事?
「哼,好好的!要不是我一時手賤收容你,然後又一時心軟幫你請了大夫,今天倚香樓也不會搞成這個局面,早知道當初要不就把你丟出去,要不就叫七八把你挖個洞埋了也就算了,你以為我稀罕你那五千兩嗎?誰知道你那些錢是怎麼來的,說不定是什麼黑心錢……」
「停停停——」仇放喝止柳憶意繼續叨念下去,她說了那麼多,他還是沒有聽到重點。「倚香樓到底發生什麼事?我走的時候還好奸的呀。」
「對,你走的時候還好好的,但是你走了以後就不好了。」柳憶意一想起她聿苦經營,好不容易才有一點成績的倚香樓就這麼化為烏有,難掩心中的憤怒。
雖然她早計畫賺到足夠的銀子,夠所有人另謀出路時便洗手不幹,但自己決定的和被逼的感覺起來總是不一樣。
「發生什麼事了,你講清楚啊!」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仇放和倚香樓的人早已建立起友誼,他們不像他原先以為的粗鄙低俗,反而淳樸可親,要是因為他的關係,害了樓裡任何一個人,他良心都會不安的。
「你走了沒多久,追命門的人就找上門來,要我把你交出來,可是你早就跑得不見人影,我去哪裡找個人給他們,他們找不到人不甘心,便放了把火,把倚香樓燒個面目全非。」
她沒有什麼仁義道德那種偉大的情操,遇到事情也不會逆來順受,更不習慣哭哭啼啼那一套,想不透怎麼會有人認為哭可以解決一切,如果倚香樓是因她的經營下善而倒閉,她會認,但這事情是因他而起,如果下找他討回個公道,她會一輩子下甘心。
「什麼?追命門的人又找上門了?你們還好吧,有人受傷嗎?」仇放難掩焦急之情,他之所以離開就是為了不想拖累大家,沒想到他最下願意見到的事還是發生了。
「現在才說這些不嫌太晚了嗎?」
「我離開就是不想害大家,沒想到他們還是做了。」仇放歎了一口氣。「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聽七八說過她沒有親人,倚香樓沒了,她以後還能依靠誰?一個女孩子家若要在外討生活,難免諸多下便。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就不客氣了。」收起剛剛的怒容,柳憶意立刻轉換成一張笑顏,朝仇放甜甜一笑。
猛地,仇放心中的警訊大響,她、她又在打什麼主意了?他忘了對一般女子來說,遇到這種事對其伸出援手是再自然不過,但是她不一樣,她可不是尋常女子,她是三多城裡鼎鼎大名的倚香樓那個精明的鴇娘啊!常理是不能套在她身上用的。
早知道剛剛應該什麼都不要問不要說,現在她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光看那個燦爛的笑容,就知道事情一定下簡單。
可問都問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等著看她怎麼說,反正兵來降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羅!
「現在你知道事情都是因你而起了?」
「我知道。」
「你也知道倚香樓沒了,我是沒什麼關係啦,不過裡面很多人都因此失去生計了。」
「是我不對。」
「開始覺得良心不安了?」
「有點。」
「現在你心裡一定在想,有什麼方法可以補償我對不對?」
「對。」唉……他能說不對嗎?
「那好,倚香樓一天的收入是兩千兩,一個月淨利是三十萬兩,我預計還要再做個十年才考慮轉行,照這樣算來,你賠我三千六百萬兩就可以了,拿來。」她朝他伸出手。
「三、三千六百萬兩?!」這倚香樓是是金子打的嗎?要不怎麼那麼貴。
「對,要不這樣好了,看在你我相識一場的份上,算你三千萬兩就好,那六百萬兩就不跟你計較了。而且你現在不是什麼鎮武將軍嗎?這點小錢對你來說應該不算什麼才對。」
「這……」他知道她一開口就絕對不會有好事,果然,三千萬兩的「小錢」…就算把他所有的東西都賣了,也賣下到這個價錢。
「怎麼,嫌太少,襯托不出你的身價?」柳憶意橫睨他一眼,看他現在錦衣玉食的模樣她就有氣。
她狠下心,為了避免追命門三下五時上門搗亂會傷了人,決定解散倚香樓時,他在這裡滿心歡喜接受皇帝封賞;她在變賣所有財產,含淚遣散所有夥伴時,他卻在這裡志得意滿接受百姓的歡呼;當她因為擔心他,風塵僕僕趕到京城,一路上餐風露宿,吃沒吃好睡沒睡好的時候,他竟在這裡過得舒舒服服。
如果不討回這口氣,她就不叫柳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