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吃雞肉燴面和玉米湯,可以嗎?」
他突然轉過身來看著她問,想必是早知道她站在那裡了。
智美有些訝異,但還是說:「都可以,客隨主便。」她確確實實當自己是一個來此短暫居留的客人,只是她向來習慣主動,所以有些不太能適應被人照顧。
他轉過身去。「冰箱裡的存糧快吃完了,我忘了找時間去採購,只好弄些簡單一點的食物。」
「我以為我們晚餐是要吃外食,我沒想到你會自已下廚。」智美在餐桌前坐下來,自動地拿出兩副餐具,在餐桌上擺好。
博佳笑道:「來的時候你可能沒注意到,這附近沒什麼餐廳,要吃館子得到遠一點的地方才有,所以我若在家,都是自己準備食物。」
「這樣麻煩你,我有點不好意思。」她誠實地說。
他笑說:「我總不能讓你下廚。」
智美笑了笑,沒答話。她也不能下廚,因為她連煎個蛋都不會,要她下廚,不如教她去死。
試了湯頭,熄了火,他先將玉米湯端到餐桌上,接著又把燴面和醬料一起端上來。
「好香。」智美忍不住嚥了嚥口水。中午時忙於應付家人,她沒吃下多少東西,眼前美味的食物完完全全勾起了她的食慾。
他笑了,替她盛了面,淋上醬料。「開動吧,我不是基督徒,沒有飯前禱告的習慣。」
智美笑著咬了一口麵條,「很高興我們不用飯前禱告。」說著,她大大方方地享用起美味的晚餐來。
舌蕾一接觸到美味的香料,所有的感官都敏銳地被喚醒。智美一臉幸福地叫道:「哇,真好吃,當你太太的人一定很幸福!」
博佳本來正埋首吃麵,聽見她的話,不由得停止進食,抬起頭來。「對不起,你剛剛說什麼?」
沒有察覺任何不對勁,她呼嚕呼嚕地吃著熱騰騰的麵條,邊道:「我說,你的廚藝真好,當你太太的人會很幸福。」
一陣發自喉嚨深處男性的醇厚笑聲朗朗地在廚房裡迴響。
博佳大笑著,智美莫名所以地看著他,遲疑:「我說錯了什麼話嗎?」
顯然她一點兒都沒有身為龐博佳的太太的自覺,也不認為自己已婚。看著她困惑的模樣,博佳猶豫著要不要提醒她。他的笑聲停止了,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嚥下。
童智美不認為她已經嫁給他了,這是再理所當然的,不是嗎?!
他們的婚姻只是一個權宜之計,是他們為了逃避必須面對的婚姻問題而衍生出來的畸策,透過這一樁婚姻,他們將得到彼此所想要的自由,這意謂著他無權羈絆她,他甚至不該有想要約束她的念頭--不管是有意或是無意。
龐博佳在心底自問,他真的想要這一樁毫無意義的婚姻嗎?他有沒有在無意中,促使他們結婚的目的變了質?童智美--他的婚姻合夥人,是個很吸引人的女子,不是嗎?他會不會是因為受她吸引,才昏了頭的答應她的「求婚」?
許多疑問在他心中一個又一個的浮現,他清楚地看到諸多問題所在,但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想要知道真正的答案。
此刻,他所該堅持的,應是在木已成舟後,盡力遵守他們當初的種種約定--他會給她自由。這是他在此刻明確不過的目標了。
他不像智美那樣,對自己的婚姻毫無感覺,這跟他當初想的不一樣,在法院交換過戒指和誓言後,他的心態就有了些許變化。
與她結婚並沒有為他帶來獲釋的感覺,相反的,他竟然覺得他是個「已婚男人」了。他想這或許是因為今天才剛結婚的關係,也許再過幾天,他就不會這麼認為了。此刻會如此,大概是適應不良的緣故吧。
他對婚姻這種東西向來有些過敏。
釐清了一些散亂在腦中的思緒,他的心漸漸清明。
「博佳?」見他失神不語,智美叫喚了聲,同時有些不確定地看著他。
他抬起頭,視線凝聚在她臉上。他對她微微一笑,她放鬆了些。
「有什麼問題嗎?」她問。
搖搖頭,他說:「沒有,一切都很好。」
智美也笑了,「是嗎?你也這麼覺得。」她說:「我也覺得到目前為止,所有的事情都進行得很順利喔,一切都會很好的,放心吧。」
第四章
這天晚上,智美睡在她的房間裡,很快便睡著了。
過去即使是在她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床上,她也偶爾會因為工作或其它事情所帶來的壓力而久久無法入睡--即使她已經累得動彈不得。
隔天一早,鳥鳴和晨曦叫醒了她。
博佳給她安排了一間看得見日出的房間,她精神飽滿地醒來,看了看時鐘,發現不過才五點半多。
這張床真的很好睡。她嗅了嗅枕套的味道,聞到陽光和香草植物混合的味道。
或許是薰衣草的關係吧,薰衣草香幫助放鬆神經,減輕壓力。
早晨的微風從未關緊的窗子吹進來,雪白的窗簾被吹得飄飛起來。下了床,她走到窗邊,將窗簾拉攏、束起,同時注意到有人在花園裡穿梭。
是博佳。
他也這麼早起床啊?
這時間,他在花園裡做什麼?
她看見他蹲了下來,半腰高的七里香恰恰遮住他的身影,只看見他頭上的大草帽。
不久後他又站起來,走到一片矮小的綠色植物前--真抱歉,她能喊得出來的植物名稱實在不多。
他在挖掘泥土,她看見他把一個球狀物體放進泥土中,然後又將泥土覆蓋起來。
他抬起手臂在額頭上抹了抹,突然他往窗子的方向看過來。
智美愣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朝他揮了揮手,沒有像受驚的小兔一般躲開,假裝沒看見。
他露出一口白牙,朝她咧嘴笑著。
智美讀出他的嘴型,發現他是在跟她打招呼。
他用唇語告訴她--早安,睡美人。
智美笑了。想到她睡了一夜的頭髮此刻應該是蓬亂的見不得人,他真是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