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怎麼說,您也曾是安哥哥的西席,我們亦是江南四大望族之一,雖不儘是門當戶對,倒也不算是過分高攀,您就成全女兒吧。」對於自家的身世,她可是信心十足。
「你可知他的身份,未來又可能是何等尊貴?」秦桐再警示女兒。
「當然知道。我對安哥哥——您是知道的,至於他未來的身份,對我而言,自是錦上添花,說不欣喜是欺人;但即使他無冠冕加身,我亦會求爹爹為我說媒。」
「唉!」也罷。
秦桐不發一語,心中已有定案。
離開娃娃谷之後,劉子安與月牙兒一行人仍舊結伴而行,悠閒地往洛陽前進。
一個月下來,月牙兒發現劉子安身邊的貼身侍衛霍風,每隔一星期總會在子夜放出信鴿。
由於好奇心作祟,某夜,她抓住一隻欲往南飛的鴿子,並從它的腳環下取出一張紙片,上方只有三個字——攬翠湖。
這是什麼意思!
按字面上的解釋,劉安放出的信鴿,只說明一件事——他們現在的位置。
他需要向誰報備他的行蹤?
打從結識以來,他予人的感覺,風流不羈,事俗之事根本不縈於胸。如今他規律而不間斷地釋放信鴿,告知自己所在的地點,這意謂著什麼?
儘管疑惑,她還是重新將信條綁回鴿環上,送它飛回天際,便匆匆從屋瓦上一躍而下。
「什麼人?」月牙兒這時驚動了在攬翠樓後花園散心的劉子安。
是他!他怎麼也沒睡?
月牙兒揚起水袖,連忙作揖掩住她的驚訝,「原來是大哥啊。」
「應弟?」月光下,霜白儒衫的月牙兒更顯澄淨,晃眼間,劉子安幾乎錯認他為女子!
怎麼回事?
自從那日見過他晶瑩賽雪的肌膚之後,離譜地連夜裡也夢見應弟成了女兒家,從此夜夜不能成眠。
今夜,又是如此!乍醒後就再也睡不奢,他只好對月苦思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大哥,夜深露重,還有雅興賞月?」月牙兒窺見他為自己失魂的眼神,忙不迭地找話題化解尷尬。
「小弟較勝大哥我吧?」劉子安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忽興逗弄月牙兒的念頭,但挑逗的話就這麼溜口而出。
「大哥?」她有些錯愕。
他的眼神怪怪的……怎麼帶著點「調戲」的成分?
男人與男人間的對話,不該如此吧?!
「否則怎麼會沿坐屋瓦之上,以求更近月呢?」爽利的笑聲旋即充塞攬翠樓的後花園。
月牙兒連忙抿唇一笑,算是呼應他的說辭,「大哥真會說笑。」
「來,陪陪我這個失眠的人吧!」他順手將月牙兒的肩頭摟近自己。
這一摟,一股奇異卻強烈的電流,迅速從指尖傳導到全身,頃刻間,不曾有過的慾念如火山爆發地宣洩出來……
被劉子安摟住的月牙兒,長年封錮的心、沉澱的情,也瞬間覺醒。
她試圖鎮住心神,讓騷動不安盡速散去,奈何與日俱增的好感大舉來攻,住她怎麼抵禦也力不從心,終至潰決。
她不敢動、也不能動,只能住陣陣忐忑,狂囂席捲心間。
「如何?」劉子安試圖從迷繭中突圍,無奈混含沙啞的嗓音還是洩了底。
「嗯——嗯——」月牙兒猛地嚥了口唾液,支吾不能言。
「也許賢弟想睡了,為兄也不好勉強。」他忙將放在她肩上的手臂抽回,畢竟兩個大男人勾肩搭背,不免招人非議。
「大哥,小弟也睡不著——」她打斷他的話,也不明白為什麼想留下。
「那好,那好。」他笑得尷尬,卻又為良夜有人相伴感到沒來由的暢快。
她在他身邊的石凳坐了下來,「大哥,你家中可有些什麼人?」這個話題該是最安全的吧?
「有父——」劉子安也挨近她坐了下來,為自己險些脫口而出的「特殊」身份而打住,連忙改口,「家中上有高堂,下有一胞弟及兩個妹妹……」
突然,他遙想起遠在洛陽的雙親。也許他真該早點回家了。
「很好,很好。」她答得言不及義。心思也飛到遙遠的關外……
不知父皇、母后還有她的孿生哥哥可好?
「那你呢?」劉子安采入她的藍目中。
「哦,我有一個哥——」月牙兒連忙收口,因為她已「喬妝」成她的哥哥了,這會兒自然得改口,「高堂健在,還有一個孿生妹妹。」清幽的歎息中,宣洩出她的思念。
「相信令妹一定是個氣韻如嫣、清妍純淨的絕世佳人。」精明如他,早已察覺月牙兒那兩抹深潭的落寞獨為思鄉,為了化解彼此的思家之苦,也就當機立斷轉移話題。
月牙兒這會兒反倒辭窮。
她怎麼好誇獎自己呢?
「怎麼?我沒猜對?不會吧?應弟清逸出塵、氣宇盎然,若不責怪為兄太過放肆,我認志,你若喬妝成女紅妝,絕對賽過京城四美啊!」
劉子安突然被自己的念頭給駭住,卻也幻想起駱應若是女兒身的模樣
那一定賽過天仙,美過嬌娥!
「大哥!」月牙兒佯嗔,力圖表現出堂堂七尺之軀的氣勢,不願被人比作地位低微的女子。
「哦,應弟可別動怒,算為兄失言。」
他在想什麼啊!應弟可是個男兒郎,但是月下的他,怎麼看……都像個娘兒們。
老天,他是哪根筋不對勁兒?!
該不會是他潛意識裡對同性有偏好吧?否則這麼些年為何始終無法對一個女子真正動心用情?難道……他真的是「品味獨特」?
月牙兒看著劉安變化萬千的臉譜,直覺這話題若再持續,只怕女兒身遲早會被揭穿,還是先走再說。
「大哥,小弟突感睡意上身,促膝賞月可否改日?」夜鶯般的嗓音,輕緩吟詠。
劉子安再次迷惑……
這綿柔的語調哪有半點男子氣概?
強抑動情的心,再次蠢蠢欲動……
洛陽城
飛簷聳天、畫棟雕樑滿的宮殿裡,御醫正在天子的金瑤床榻的專注地凝神把脈,他的身後則站著一名雍容華貴的中年貴婦,端看她金簪銀墜、錦衣華服,即可推知此人身份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