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路上,梅兒沉靜得可怕,眉宇間掩不住焦慮,一心只擔憂太后和皇上會相信多少珍格格的話,進而決定要如何處置這件事。
無論如何,她一定要設法保住額爾德,這才是最重要的!
「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的。」額爾德的聲音依然好聽得令她背脊發麻,還添了抹隱隱約約的溫柔。
兩隻水盈盈的瞳眸定定凝視著他,梅兒心意更堅定。
他當然不會有事,因為她絕不會讓他有事!
但此時此刻,她想的不是那件事,她只想到他們已回到京城,分別在即,而這一別將會是他們的最後一面,她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他,只能在漫漫長夜裡的孤燈不對著自己的影子回味他們過往相處的點點滴滴,在痛苦的縈懷系念中思念他的音容笑貌。
所以在這分別前的最後一刻,她最渴望的是他能親口對她說一句她最想聽到的話。
「大哥,我想你知道,珍格格她說的沒錯,我……」輕顫的睫毛羞赧地悄悄垂下。「我喜歡你,一直好喜歡好喜歡你,我……」
修長的手輕掩住朱唇,無言地阻止她繼續?白自己,她怔愣地抬眼注視他,他對她搖搖頭,她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但是含蘊在他眼底的深摯柔情卻是無庸置疑的。
於是她揚起淒楚但柔美的笑靨。
「夠了,大哥,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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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妹準備好了!」
這是乾隆摒退太監之後,梅兒所說的第一句話。
「準備好了?」乾隆呆了呆。「什麼準備好了?」他才想問她為什麼提早回來了,她卻沒頭沒尾的先講了這麼一句,誰知道她在說什麼?
「準備好嫁給承貝子了。」
「原來是這個。」乾隆恍然大悟。「不過朕聽說妳和額爾德……」這是珍格格講給太后聽,太后又質問到他這兒來的謠言。
是謠言嗎?
「皇兄,請放心,臣妹與額爾德絕無任何曖昧關係,他是個非常盡責的護衛,如此而已。」以為皇兄要論罪了,或許不會罪她,但一定會罪及額爾德,梅兒趕緊提出辯駁。;「請相信臣妹,臣妹一定會遵從皇兄的旨意嫁給承貝子,絕不後悔。」
絕不後悔?
怎麼可以這樣!
乾隆雙眉飛揚的老高,有點滑稽。「皇妹不想後悔?」
儘管後悔沒關係啊!他早就準備好啦!如果她不後悔的話,他的「準備」不都白搭了!
最糟糕的是他還會因此輸掉他和莊親王的賭約,那他可就虧大了!
「不!」梅兒更堅決地否定,她絕不能讓額爾德受到任何懲處。
「妳確定妳願意嫁給承貝子?」乾隆不死心地再問。
「確定。」
「真的確定?」
「確定。」
「十分確定?」
「確定。」
「確實確定?」
「……確定。」她不應該說確定嗎?
「哦……」乾隆有些……不,是非常失望,甚至還有點沮喪。「那婚禮就定在冊封皇后禮的三天後,可以吧?」
「皇兄決定即可。」
「好,那就這麼定了,朕會叫策凌準備。」
「那臣妹告退了。」
梅兒徐徐退出,然就在臨出門那一剎那,忽地又被喚住。
「梅蕊。」
梅兒回身。
「皇兄?」
「妳真不後悔?」
「不後悔!」
嘖,真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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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太妃娘娘,端柔公主求見。」
「咦?她回來了?快,快讓她進來!」
喜孜孜地摒退宮女太監,密太妃正想好好瞧瞧久末見面的寶貝孫女兒,誰知寶貝孫女兒一撲上來就埋進她懷裡像個幼兒一樣放聲哇哇大哭,哭得她滿頭霧水手足無措。
「梅兒?」
隱忍多日的委屈與無奈終於崩潰。
她哭,為了終於能確定額爾德不會有事而放心,也為了再也無法回頭而絕望,更為了不能與他共連理而痛苦。
她必須堅強。
但這一刻,就讓她軟弱一點,任性一點,放肆一點吧!
「奶奶……嗚嗚嗚……奶奶啊……」
「梅兒,妳……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密太妃手忙腳亂的安撫她,卻怎麼也止不住那哀怨悲痛的哭聲,止不住那宛如滂沱大雨般的淚水,只好心疼地任由孫女兒哭濕了她的衣裳,哭啞了嗓子,哭腫了雙眼。
孫女兒向來堅強,到底是什麼事竟能使她崩潰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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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兒回來了,我要進宮去看她!」
「不准!」
「為什麼?」
「因為我說不准!」
「我偏要去!」
「……」
「你你你……你幹嘛點我穴道?」
「在她成親之前,我不准妳去看她!」
「喂喂喂!你土匪呀你,不准人家去看女兒,又不告訴人家原因,太霸道了吧?」
「等她成親之後我自然會告訴妳。」
「為什麼不能現在嘛?」
「因為妳會忍不住告訴她。」
「我又為什麼不能告訴她?」
「因為我跟皇上打了個賭,倘若是我輸了,我不再提請辭之事,倘若是他輸了,他便得准我請辭。」
「……如果我告訴梅兒,你就會輸?」
「對。」
「……好吧!你可以點開我的穴道了。」
「……」
「我發誓我不會進宮,你也不用告訴我,反正只有兩個月不到嘛!忍忍就過去了。不過,嘿嘿嘿,你得答應我,等你請辭之後,你得再帶我到江南去玩一趟,而且,嘻嘻嘻,這回我要可愛的金祿夫君陪我,許久不見,真的好想念他ㄋㄟ!」
「……」
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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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細雪悄無聲息地自枝啞間飄落,遠處的紅牆黃瓦在雪中不復醒目,空寂的花園,隱隱的風聲,交織成一片淒冷蕭瑟的景致。
御花園北方的延暉閣裡,如同過去個把個月以來一般,梅兒倚欞望著窗外,不言不語,一動也不動,如果沒人理她,她可以這樣從一大清早安靜到入夜,就像一尊玉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