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凝告訴你的?」
「不。我知道雪凝追尋的理想是什麼,那絕對不是你,」她搖搖頭:「你不要再為難自己。」
「那——是誰?」
「你不必知道是誰,一點關係都沒有。」她說:「任何人都好,總之不是你,何必自尋煩惱。」
「我很意外,你能懂這麼多!」
她只是笑一笑,不解釋。
「我說過懂與不懂與年齡無關,」過了一陣,她才說:「你到現在才碰到一個喜歡的女孩子,而我可能很早就喜歡一個人,明不明白?」
「你是指——」
「我不指任何人,只是打個比喻。」她立刻說:「你的條件這麼好,不必為難自己,對不對?」
「是,你講得對!」他振作一點:「多謝你對我說了這些話,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會很難、很痛苦的,我是指剛開始的時候,」她笑:「不過漸漸的就會習慣。」
「我知道。」他揮揮手:「我要回去了。」
「回家?」她問:「若不介意,真的可以到我家坐。父母是開明人,不會硬當你是我男朋友。」
「下次,下次一定去!」他轉身走了。
曉晴目送他沿著斜坡下山,心中歎息,世上竟有這麼多不如意的愛情。
慢慢步行回家,在她家大廈的圍牆邊斜倚著一個人,很眼熟的男人,她多看一眼笑容就現了出來。
「殷浩光?」她叫。
他攤開雙手,做出一個很百無聊賴的樣子。
「沒有靈感,所以什麼事也做不成。」他說。
「你們這種人做事憑靈感的?」她望著他。
「有沒有興趣到我家或你家去喝杯茶?」他說。
「什麼你家我家呢?說得這麼怪。」
「我想請你去我家,但是又怕你不願。去你家呢?又怕你不請。」
「你這人矛盾得很,」她笑:「我對你的家好奇,先去你家如何?」
他做個手勢,示意她跟著來。
他家不大,是五百多那種,一個人住也還可以,不很整齊也不太亂,很隨意,也很舒服。
「坐。」他扔給她一罐汽水。
「你站在牆邊,如果我不回家呢?」她問。
「也就算了。」他淡淡地:「等到你固然好,等不到你也無所謂,反正我無心工作。」
「通常你無心工作時做什麼?」
「睡覺,或開車到處逛,或獨自一人喝悶酒。」
「你是個頗正常的人。」
「當然正常。你曾以為我不正常?」他反問。
「你那行的人,總有點特殊性格,總有點怪僻。」
「報紙、週刊渲染得多,其實哪有這種事。」他說:「我也不過做一份工作。」
「難得你理智。你不像你的同行。」
「別說我,你那冰山美人呢?」他問。
「雪凝?她自然回家。」她笑:「怎麼弄了個冰山美人的怪名字?三十年前是否有個肉彈明星叫這外號?」
「問倒了我。你那雪凝和肉彈聯想不到一起!」他也笑:「這麼冷的女孩兒還叫雪凝,真服了她父母了。」
「她還姓冷。」
「你開玩笑!」他大叫。
「事實如此。她哥哥冷敖。好在不是驕傲的傲,否則真不得了。」
「冷敖是你男朋友?」
「誰說?冷敖連眼尾也不掃向我,他認為我太小。」
「是。現在寫劇本、拍電影都不能太順理成章,要奇峰突出,要令人意想不到才好。」
「人生不是寫劇本、拍電影。」
「也差不多啦!」他坐在地毯上:「我們在反映現實。」
「你——沒有朋友嗎?」她突然問。眼中是很理智、很智慧的光芒。
「為什麼這樣問?」
「以你的身份、地位、名氣,你不可能又悶又閒地站在別人大廈外面,等個不相熟的女孩子。」
「說得很對。可是我等的不是不相熟的女孩子。」
「請勿講台詞,我不感動。」她說。
「你感不感動與我有什麼關係?」他很認真:「你答應過有空一起聊天的,忘了嗎?」
她望著他,定定地望著他。
「不要當我是個特殊的人,我只不過是你鄰家的一個男孩子,好不好?」他很誠懇地。
「好。」她笑了,非常開心:「以後你這個殷浩光只是鄰家的男孩兒,你不可能從我這兒得到任何優待。」
「我希望的就是這樣。」他舒坦地靠在那兒:「所以我該說,實在很高興遇到了你。」
「不是很高興遇到了冷雪凝?」
「冷雪凝令我驚艷,只是如此,」他坦白地:「不可能成為我的朋友,我高攀不上。」
「不要這麼說雪凝,其實她還是很」溫暖「的。」
「她的溫暖是對你,不是對任何人。」
「你倒瞭解她。」她笑:「甚至我們的講師都在她面前碰一鼻子灰。」
坐在校園草地上,雪凝默默地望著遠方的雲,若有所思。曉晴在一邊盯著她好久,她都不覺。
「冰山美人,你到底在想什麼?」曉晴忍不住。
「冰山美人?」雪凝的視線收回來:「什麼意思?」
「殷浩光說的,不過——算了,你不會記得這個人,他不是你的同類。」
「是你的同類,於是你們成了朋友?」
「機緣巧合,我們是鄰居。」曉晴笑:「自從經我開解之後,溫若風不再煩你了吧?」
「他煩不了我。」雪凝淡淡地。
「當然。你漠不動心,他自討苦吃。」
「我還是尊敬他,他是講師。」
「真想不到講師這兩個字就是他的罪狀。」曉晴笑:「若他早知,怕殺了他也不肯當講師。」
「不要這麼講,其實也沒有什麼關係。」雪凝說:「我和他之間沒有共鳴。」
「不說感覺嗎?」
「感覺比共鳴模糊一些,有探索的意味,我認為比較更美些。」雪凝說:「我和他之間不用這兩個字。」
「和誰才用這兩個字?鄒雨濃?」
雪凝微微一笑,神秘莫測。
「說對了,是不是?你們真的開始拍拖?」曉晴問。
「不知道算不算拍拖,但每次見他,或接聽他的電話,那種感覺很好。」
「你沒想過他那古怪的兒子嗎?」曉晴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