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認為,失去家人庇蔭、流落街頭的小蕾,怕是一天都生存不下去,事情果然發生了嗎?御浩轉過身來,極力壓下恐懼,試圖去理解說:
「小蕾若真的離家出走,又是為什麼?依她的個性,一定是有非常、非常嚴重的事才逼得她如此做。那幾年在華盛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若要有,也只有和你分手的事比較嚴重吧!」佑鈞說。
「可是小蕾離家時,我們已經分手一年半了,要鬧早鬧了,不可能等那麼久吧?」御浩陷入悲憤起伏的情緒中。
「你還是很關心我妹妹,對不對?」佑鈞突然說。
御浩心絞得太難受了,無法回答。
「我今天來,其實還有另外一件事。」佑鈞說:「是這樣的,小蕾長期沒有回國,我爸媽一直很掛念;怕對他們刺激太大,我們不敢說小蕾失蹤的事,只能騙說她在美國結婚了,對象是你,而因為你在觀察名單上而暫時不能回國,也不能對外公佈這件婚事。」
御浩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好半天才說:
「果然是你們李家的標準作風,連這種剩餘價值也要利用。」
「我們也是萬不得已才這麼做的。」佑鈞說:「結果你人回台灣了,我爸媽不知道哪兒得來消息,就一徑問小蕾怎麼不回家……所以,能不能請你幫個忙,到我爸媽面前說小蕾很好,編個她不能回來的理由,讓他們安心一下。」
「佑鈞,你認為我此刻還有心情去撒這種謊嗎?」御浩瞪著他。
「就看在小蕾的份上,好嗎?」佑鈞避開他的眼睛。
「我不確定自己能辦到。」御浩緩緩說:「我必需見你大姊一面,我必需看到小蕾留下的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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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蘊覺得所有地方都不隱密,因此約在她家的畫室裡。
「這是小蕾畫的。」李蘊指著牆上一幅荷花說:「這孩子有些天份,可惜沒有毅力,一要她認真就喊累。」
「不能叫小蕾孩子了吧?她已經二十六歲,是個女人了。」御浩說。
「沒辦法,我大她十五歲,替她做的和想的一直都像個小媽媽。」她說。
「我今天來,是想看小蕾留給妳的那封信。」他直入主題說。
「你知道嗎?」李蘊先說出這句,停了好久才又說:「小蕾對分手的反應非常激烈,嚴重時拿剪刀一把剪下自己的頭髮,我們沒想到,你也沒想到吧?」
絕對想不到--他以為她很快會習慣會快樂,城堡裡的公主不都如此嗎?
自從知道小蕾失蹤後,御浩彷彿陷在一場醒不來的惡夢中,而夢遺要繼續惡化下去。他忍抑著悲怒說:
「分手也是你們強迫的,你們保證會照顧好小蕾,強調小蕾這樣才會幸福,所以我才輕易放棄她……結果你們甚至大意丟了她……歸根結柢,你們不該將她單獨留在美國,當佑顯大哥去瑞士時,就該將她送回台灣才對。」
「我們是太大意了,但歸根結柢……還是你沒有盡到保護的責任。」李蘊一字字說:「當你離開時,小蕾已經懷孕了。」
懷孕?御浩晃了一下,幾乎無法自持。
「發現時都已經四個月了,小蕾自己或許有所感,但未婚女孩總懵懵懂懂的不敢往那方面去想。」李蘊說。
難怪她的紙巾信強調必需見他,而他能見卻選擇不見,一念之差呀……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啞著聲問。
「我們去波士頓找過你,但你人已經不在了,沒有人知道你在哪裡。」
御浩眼睛閉了起來,彷彿不忍再看這個殘酷的世界。
「美國法律是不允許墮胎的:」李蘊靜靜敘述。「那種情況下我們又無法等,只好將小蕾送到『天使之家』去。那是全美未婚媽媽之家中的一個,不同的是,它有額外收費,專供有地位重隱私的名人,保證不會影響到當事人的未來,孩子也會交給好人家收養。」
「什麼?妳把我和小蕾的孩子送給別人了?」他睜開眼,俊秀的臉孔扭曲。
「那種情況下似乎是最好的選擇,小蕾有精神耗弱症,我們甚至不確定她能平安生下這個孩子,或這個孩子是否能夠存活。即使存活的話,小蕾也無法照顧他……」李蘊愈說愈難過。「據說是個磅數不足的小男嬰,因為小蕾的身心狀況太差,嬰兒的肺部和呼吸道都不太好,後來送給一對背景良好、有不孕問題的亞裔夫婦收養。」
「一個小男嬰--」御浩真想狂吼,這輩子從未有的摔東西和打人的暴力衝動。「為什麼不送到我家來,至少該和我商量吧?我們王家家大業大的又不是養不起孩子--」
「我們根本找不到你商量,你忘了嗎?」她微退幾步,像真怕他出手打人。「若是送到你家,你知道那會是多大的醜聞嗎?我們兩家都是書香門第?有頭有臉的人,兒女在外面做出未婚生子的事,王家不要做人,我們李家還要呀!」
「又是面子!為了面子,竟連親身骨肉都不要了?」御浩淚水泛在眼眶,心痛到無以復加,幾乎要搥心肝狂哭。
「御浩,你不能太自私,做人要公平點!」李蘊也激動說:「當你什麼都不必管的為自己理想學業奮鬥時,全是我們小蕾在受罪,折騰得死去活來的,你要她一輩子脫離不了私生子的陰影嗎?你又於心何忍?我們是她的兄姊,自然以保護她為首要!」
「保護她?你們保護她了嗎?但她現在人呢?她在哪裡?」御浩痛苦問。
一問到這個,李蘊也無言了。
「小蕾離家出走是為了孩子的事嗎?她反對孩子送人吧?」他又問。
「剛開始當然哭鬧不肯,但她身體太虛弱了也沒力氣鬧,後來一年也乖乖的回學校唸書,才會讓大家以為沒事了;誰料到佑顯一不在,她就離家了呢?這個任性的孩子!」李蘊歎氣說:「你不是要看小蕾留下的信嗎?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