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啊!妳怎麼不跪!」福王的侍從指著尹桃花大叫。
這就是拆了她房子的福王?尹桃花用力抹去眼淚,想看清楚這個壞人。
只不過是一個穿了華服的胖老頭兒,這人憑什麼呼風喚雨,讓那麼多老百姓流離失所?而阿楠竟然喊他父王?福王就是阿楠的爹?!
不願明白的事還是明白了,她豁然清楚--初見阿楠一個月後,房子被拆;兩人意外在福王府的後巷重逢;說什麼落第秀才,住在洛陽讀書卻不讓她知道住處;大官小兵都怕阿楠:還有七王爺封王那幾天,他離奇地失蹤……
只因為--阿楠是郡王爺,是福王的第七個兒子啊!
「跪下!叫妳跪下不懂嗎?」福王的侍從狗仗人勢,跑過來想壓人跪拜。
「不准碰她!」朱由楠直起身子,激動大叫。
侍從看了地上的小王爺,又回頭看老王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朱常洵臉色很難看,「楠兒,你就是為了這個小姑娘,跑進大牢玩耍?」
「父王!是楠兒忽然想要查考獄政,就混進了人群裡頭,進去大牢瞧瞧。」
「瞧出了什麼?把牢裡的犯人全放走了?玩得盡興嗎?」朱常洵怒不可遏地指責道:「你身為郡王,不知表率,成何體統!」
「父王,實在是大牢裡關了太多無辜的老百姓,就像今天,很多人都是莫名其妙被推進大牢……」
「只要是亂民,就全部抓起來,本王下的令,誰敢違逆?」
「是楠兒錯了,求父王恕罪。」
朱常洵正在氣頭上,眼睛一轉,看到那個不肯跪下的小姑娘,即喝道:「果然是刁蠻民女,將她拿下!」
「父王!」朱由楠震驚不已,立即磕頭拜道:「不關她的事,她什麼都不知道,是楠兒好玩,帶她四處亂逛,正好官兵來圍,就一起進了大牢,她已經嚇到了,求父王別再嚇她,就讓她回家去,楠兒在這邊求父王了。」
「你也懂得憐香惜玉?」一番說詞下來,朱常洵竟是心情大好,哈哈大笑道:「本王和你母后正在擔心,你碰也不碰侍寢的丫頭,到底將來要如何成親,不過現在為父的不愁了,好了,放她走。」
「楠兒叩謝父王。」朱由楠全身緊繃,僵硬地拜倒在地。
「起來!隨我回府,宮裡來的李公公已經等很久了,你皇帝堂哥這回辦事倒快,准你明年三月納陸學士孫女為妃,回去接旨吧。」
「是……」朱由楠雙手按住地面,艱難地爬起身子。
也許是地上太凍、也許是太過緊張,他一時頭暈目眩,無法站穩,但一雙眼睛還是急急地尋向桃花的身影。
畢竟是最疼愛的幼子,朱常洵瞧了他的舉動,笑道:「楠兒,喜歡她的話,直接收到房裡當丫頭,外頭這麼亂,別再出去鬼混了;至於你上呈皇帝的奏折,本王已經撕掉了。」
他又是一震,那是他親自封上朱泥的密折,怎會……
朱常洵愛之深,責之切,神色變得嚴肅,「身為朱家子孫,封王是天經地義的事,你竟要辭退爵位,退回王田和歲祿,還大做文章談民間疾苦,真是年幼無知、不識大體!回去給為父的閉門思過一個月!」他的聲音轉為嚴厲,面向那群跪拜的官員冷冷地道:「你們誰想上通聲息到朝廷,還得經過本王這一關!」
「是,下官明白。」官員們噤不敢言,福王就是洛陽王,連皇帝都管不著。
「回府!」
「下官恭送福王爺,郡王爺!」
一群人又是五體投地,拜了又拜,只想趕快送走兩尊大爺。
尹桃花依然站立不動,目光投向好遙遠好遙遠的夜空。
就算是死與生之隔,還有一座墳塋可供憑弔;但她和他的距離,虛幻縹渺,比天邊的雲還遠,她怎樣也摸不著,更不願意去追逐。然而,那朵雲遠走,也將她的心帶走了……
福王的轎隊從她面前走過去,先過了福王,再來是小王爺,朱由楠打開轎簾,神情沉鬱地望定了她。
彼此目光短暫接觸,她轉過臉,轎子過去,他仍回頭凝視她,欲言又止,喉頭哽了又哽,最後只能黯然神傷,目送她的背影離去。
她始終沒有回頭,夜空的雲,游移不定,最後,輕輕地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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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賈大夫的藥鋪子來了不速之客。
「喂!妳們這群潑婦,怎麼可以擅闖民宅?」
賈勝佗一路跟到桃花的房裡,他本想成就一樁美事,怎知卻落得兩相分離的下場,他也是不願意啊!
紅豆站在房門前,早就張開雙臂,擋住了五個潑婦,抬起下巴大聲道:「妳們誰敢欺負我大姊,我紅豆就跟她拚了!喂,大母豬,拿開妳的紅燒豬手!」
「妳……妳說誰?」潑婦之一腦袋充血,一隻肥手本想提走小女娃,但提了是大母豬,不提也是大母豬,哇!氣死她了!
潑婦之二直接丟下一包銀子到地上,「這是福王妃的意思,叫妳今天離開洛陽,不,馬上離開,今後不許再見小王爺!」
尹桃花坐在床邊迭衣服,旁邊攤了一大塊包袱巾,頭也不抬,只是微笑道:「我這不就在收拾了嗎?小橘,妳那邊的襪子拿給大姊。」
小橘捧了幾隻襪子在手上,不解地問道:「大姊,我們要離開洛陽嗎?」
「是啊,洛陽好悶,透不過氣,我們打擾賈伯伯很久,也該走了。」
「阿楠哥哥要跟我們一起走嗎?」
尹桃花將襪子和衣服收攏一堆,摸了摸小橘的頭頂,笑意溫柔地道:「阿楠哥哥很忙,他要留在洛陽。」
「那阿楠哥哥會來看我們嗎?他說夏天到了,還要帶小橘抓青蛙。」
「小橘長大了,要學著自己抓青蛙喔,到時大姊再教妳燒湯。」
「唔?」小橘疑惑地看著大姊紅紅的眼睛。
潑婦之三站在門口,雙手扠著腰,哼了一聲,「憑她這種貨色,還不夠格當小王爺房裡的丫頭呢!我說小王爺怎會被她迷昏了頭,竟連郡王都不想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