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大樓為紐約塑造獨特的城市景觀,而百老匯、美術館、克萊斯勒大樓、帝國大廈……都在曼哈頓。
以豪斯登街為界線,北邊是格林威治,南邊是蘇活區。
梁菱光的活動範圍通常不出格林威治。
上課、打工、批貨、畫畫,她的時間很不夠用。
這麼忙,因為在這裡的時間不多,得像海綿似的拚命吸收知識,所以哪來的時間談戀愛交男友?
當瑪格搶下她油膩膩的畫筆還有滿是顏料的圍裙,還嗆聲說要不陪她去就不夠朋友之類的威脅時,她並沒有想太多。
不過,她們向來就不是朋友。
瑪格就是那種有錢人家的千金,很不幸的,她跟米拉分租的房子就在隔壁,一棟大樓的差別,貧跟富卻是天壤之別。所以瑪格小姐要是無聊總御駕親征,過來看看她們寒酸的生活模樣。
其實,梁菱光想,要是這棟樓沒有電梯,也許那位大小姐就比較沒有那麼興趣盎然的不時過來「串門子」了。
更不幸的是在學校,電影系跟美術系同屬一棟藝術學院大樓,大小姐一個心情不爽,「白人幫」就飆過來互酸幾句也好。有時候她覺得能生出這麼幼稚的小孩,瑪格的娘不知道有沒有那股衝動想把她塞回肚皮去。
「『歌劇魅影』的票,百老匯喔,去不去?」瑪格亮出幾張票,用她不可一世,就像伊甸園裡的蛇在誘惑夏娃吃蘋果時的模樣,踩著三七步對梁菱光宣佈。
百老匯,多麼誘惑的名詞。
梁菱光的心怦怦跳。
在曼哈頓,只要消息夠靈通,懂得利用,就有便宜又有趣的假期,許多免費的藝文活動經常上演。
譬如說,公共劇場每年都會在中央公園的露天劇場安排兩個月的莎翁劇,卡司陣容堅強,道具服裝講究,可不是隨便的野台戲。
擁有三大男高音的紐約大都會歌劇、紐約愛樂樂團,每年暑假固定有十幾場的公園音樂會,在五個行政區的大公園裡舉行。
紐約,是個非常豐富的城市。
就算時間不許可,只要是梁菱光喜歡的戲碼,她還是會蹺課去看的,所以,她看來看去,除了車錢,都是不必花錢的活動。
「歌劇魅影」的故事她耳熱能詳,可是,她沒去過百老匯,甚至外百老匯也沒去過。
「要是『西貢小姐』就更好了。」梁菱光彎著唇悄悄嘀咕。
相較於「歌劇魅影」,她還比較喜歡「西貢小姐」的卡司。
「妳說什麼?」瑪格分明聽到她嘀咕了什麼。
「我說,」梁菱光挺胸。「我只要陪妳去就好了,車錢、票錢都妳出?」
她雖然愛死了百老匯,但是也知道黃鼠狼給雞拜年不會安好心眼,該說明的一定要先問明白,省得到時候吃啞巴虧。
「問這麼多,去不去?要不然我找別人了!」
「好哇,再見,不送。」
「呃,就說我們是朋友妳還拿什麼喬?」氣焰突然沒了一半。
「妳為什麼不問問自己像人家的朋友嗎?」
「去啦……」跟班這時發揮作用,也開了金口。
好幾張嘴比菜市場叫賣的攤販還恐怖。
「時間啦?」
「星期三,晚上八點開演。」滾瓜爛熟。
「要準時到啊!」幾個女孩妳看我我看妳,可見另有心思。
「票先給我?」
「不成。」瑪格抽回票,「妳要是黃牛怎麼辦?」
「知道了。」還比較怕妳們黃牛咧!
「記得要準時,逾時不候喔。」大駕光臨的人擺駕回宮了。
米拉砰地關上門。
「她身邊已經好幾個跟屁蟲了,妳幹麼還去湊熱鬧?」米拉向來不甩瑪格,兩人是天敵,只要見面說不上兩句話肯定就是一場惡鬥。
「誰去湊熱鬧……」
「妳明知道那種人不會安好心。」米拉還在吼。
「百老匯耶,人家很想去看。」梁菱光有點心虛。
「不過就是一堆穿著奇裝異服的人在舞台上搞來搞去,又貴又花錢,想不出來妳哪根筋壞了。」米拉對歌劇敬而遠之,她覺得派對舞會要好玩多了。
「米拉……」米拉要是擺起威嚴來比她家裡正牌的大姊還要有威嚴。
「撒嬌這套對我沒用!」
「米拉……米拉……」
「去、去、去,我不管妳!」
「我就知道妳最好了……」像只小貓,已經卸妝白淨如白荷的梁菱光膩上米拉。
「死小孩,別過來!」米拉又叫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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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做比較的話,在地紐約客比觀光客喜歡外百老匯的舞台。
外百老匯秀實驗性質強,花樣繁多,對於需要增進藝術功力的學生來說是個好起點。
但是,位於第六大道和第八大道之間的四十幾家劇院,卻是每年數百萬計觀光客非到此一遊不可的據點。
連綿的劇院跟餐廳,永遠都是人潮洶湧。
從地鐵站下車,漫步走到劇院,只有人擠人可以形容。
梁菱光剛到紐約的時候以為都會氣候不明顯,住了一段時間才發現,紐約的季節變換從栽種的行道樹就看得出來,冬季大雪、夏季炎風,待在這,要有堅強的體魄。
春日的晚上,寒風冷颼颼,她拉緊脖子的紅藍圍巾。
劇場外靛藍色的看板寫著片名還有面具,四方用簇亮的小燈泡鑲框起來,閃閃爍爍,小型的海報貼在門口處,她來回看了好幾遍。
這出舞台劇是根據法國作家Gastom Leroux的同名小說改編,內容描述棲居在巴黎歌劇院的醜陋幽靈愛上女高音克莉絲汀,暗中教導她演唱,但因妒忌她和別人交往,由愛生恨,轉而控制她的自由。
買票的觀眾陸續進場了,她還沒看到瑪格跟她那幾個姊妹淘。
她走來走去,走得腳都酸了。
不要吧,真不幸被米拉那個大嘴巴言中。
放她鴿子想看她哭嗎?她沒那麼懦弱。
有錢人玩窮人的方法。
她一直以為人性可以不要那麼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