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木堇想止住眼淚,卻怎樣也忍不住。
「叫你別哭了。」可惡,她惹他心悶。
「嗚嗚……」荒木堇索性把頭埋人膝蓋中,哭個痛快。
「別哭了……」她是水做的嗎?怎麼眼淚這麼多?
他微顫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慢慢地接近她美麗烏黑的發,輕輕的揉了揉,好像要證明它確實存在似的。
她抬起頭來,小小的臉上寫滿傷心。
他終於用雙臂深深擁住她。
「你不是傢俱,我不會把你隨意丟棄。」
那種心疼的感覺又回來了——他害怕失去她,他想用這雙手臂保護她:水遠不讓她傷心。
荒木堇的淚眼怔住,他的意思是……
「你說的喔,你說的喔……」她想笑,卻擠出更多的淚。
這不是好答案,但她想相信「不會隨意丟棄」這句話。
「我說的,我說了算。」他把她擁入懷中,她的悲與喜輕易影響他的心緒。
「可是你會有更多傢俱……」她紅腫的眼充滿憂傷,一想到這裡,淚水就掉下來。
「別說傻話。」他輕拂她的淚。他唯一想要的女人,只有她而已。
「我餓了……」她露出無助的表情。
「食物早就準備好了。」他知道她早該餓了。
看著那桌雖不算豐盛,卻營養均衡的食物,荒木堇不禁感動起來——那上頭起碼有一半是她喜歡吃的。
「快吃,不准挑食。」他催促。
老天,她剛剛傷心得要死,覺得自己非常不幸,現在卻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這樣是不是很善變?
管它善不善變,她相信自己一定會愈來愈幸福。
第六章
從那天之後,只要有耿玦的地方,就會看到荒木堇,兩人變得形影不離。
而工作坊的下個表演已經進入準備階段,耿玦忙得不可開交,他們幾乎以工作坊為家。
耿玦忙得沒空陪她,荒木堇卻一點都不覺得悶,他編的戲、排的舞,都讓她崇拜得不得了。
她有時也想幫忙,但她實在幫不上,因為每個舞團的工作流程並不相同,而這裡所有的工作都已經安排好了。
「肢體動作要更大一點,要超越你們自己的極限……這是沒有對白的戲,每個人都必須用肢體動作感動觀眾……」
耿玦很嚴格,只要他稍不滿意,整間教室的空氣都會為之凍結,那種氣勢好像是與生俱來的。
「上場的第一個動作關係到會不會吸引觀眾的眼光,也是這場舞成敗的關鍵。」
「要跳得更高、再高一點,竭盡所能地把整個身體延伸出去。注意肢體的弧度、表情……」
他的示範動作標準而優美,相對的難度也非常高,連荒木堇也不確定自己能否達到要求。
然後,她發現自己不想看到他碰別的女人、不想看見他凝視別的女人、不想聽見他與別的女人交談,甚至希望白己是唯一與他共舞的那個!
你這樣太不成熟了。每當演女主角的郝麗投過來驕傲、炫耀的表情,逼得她要抓狂時,荒木堇都再三地告訴自己,做個成熟、懂事的女人。
「好了,利用休息時間好好思考自己的角色,有任何想法明天提出來。」耿玦邊擦汗,邊朝荒木堇走來,「去吃消夜。」
「好。」他是為了她才停止練習的。雖然現在已經過了晚上十點,但只要這麼想,荒木堇就會開心,就不在乎郝麗投射過來的敵意。
「耿老師。」
有個人追上來,荒木堇認出那是負責設計服裝的老師。
「耿老師,在服裝方面,我們覺得有必要做一番商討。」幾位服裝設計老師等著耿玦。
「這個……」耿玦有點為難。
最近飲食作息都不正常,他擔心荒木堇的胃病發作。
「沒關係,我在那邊等你。」荒木堇很懂事的指指服務台外的沙發。
「別亂跑,一忙完,我就過來。」耿玦低頭在荒木堇的唇上輕輕一啄——這已經變成他的習慣動作了。
「好。」荒木堇紅著臉,露出笑容。
望著耿玦被請入試衣間,荒木堇的笑容,維持得愈來愈不容易。
「你是最後的。」
正當她怔仲著,郝麗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邊。
「編舞,排舞、服裝、化妝、音效、舞台、道具……」郝麗一根指頭一根指頭的扳著,「你,最後。」只留下刺目的小指。
荒木堇不想理她,不想給耿玦惹麻煩,但心裡卻為這件事難受起來。
這幾天以來,她已經察覺到這件事。
「不不不,你不是最後,是麻煩、累贅。」郝麗很「熱心」的修正。
她看荒木堇不順眼,不,該說任何和耿玦太親近的女人,都讓她不順眼——她是工作坊的台柱,耿玦的眼神和心思,理應都在她身上才對。
「無聊。」荒木堇隱藏因她的話而波動的情緒,挑個眉,打算不予理會。
「不不不,這一點都不無聊,我可以告訴你,和耿老師共舞是多麼令人高興的事,每當被他強壯的手高高托起,我就會陶醉在車福的熱浪中。」郝麗就是想看荒木堇痛苦。
「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我想先去休息了。」她的每句話都令她難受。
「當然有重要的事。」郝麗攔住她,「你幾時離開這裡?」
「我為什麼要離開?」荒木堇反問。這女人真是有夠令人討厭的。
「因為這裡不是你的地方,還是早點回日本好……如果不知道如何買機票,我可以代勞。」她的熱忱別有居心。
「謝謝你的好意,我還不想回去。」荒木堇假笑著,「唉,你的肩膀上那是什麼?灰色的,好像什麼蟲。」
「哪裡?」郝麗一聽到有蟲,就緊張得不得了,拚命往她的左右肩膀看,頭轉得像波浪鼓似的,手也不斷的往肩上拍。「在哪裡?」
「這邊。」荒木堇指向她的左肩。當然那裡什麼都沒有。
「幫我弄下來。」郝麗的表情慘得好像蟲再不離開她的身體,她就要大哭尖叫。
「我試試。」荒木堇在她的脖子與領口間若有其事的挑了挑,然後驚叫起來,「啊,是只壁虎,我不敢弄!」她裝出驚恐的表情,死命往外頭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