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蘭丫頭心疼地囁嚅道。她撿起木碗,遲鈍地看了他一眼,才默默地走進小屋。
「哼!」阿武竭力壓下心中突然產生的愧疚感,直到蘭丫頭走入小屋,他才悻悻然地坐回原地。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他不斷地咒罵著。
「粥……」倏然,熟悉的童稚嗓音又在他的耳邊響起。
「你!」阿武驚詫不已地道。「你怎麼又來了?」他的情緒略微失控了。
「我、我……」由於很害怕他會再度拒絕,蘭丫頭遞碗的小手是輕輕發抖的。「沒吃,不可以,爺爺說……」
「啪!」
和上一次的情形一樣,阿武又揮掉那碗熱粥,可這次熱粥卻是撒向蘭丫頭的方向。
「嗚……」蘭丫頭急忙地甩手。「燙燙……痛痛……啊……」五官因疼痛而皺成一團,她撫著燙得紅腫的小手,可憐兮兮地看向他。
「哼!」阿武冷嗤了聲。
蘭丫頭黯然地垂眸,本該是稚嫩的小臉浮現一抹滄桑,像是不得不接受地認命。
這種感覺卻奇異地撼動了阿武。
阿武再次目送她走回小屋,雙腳像是自有意識地跟了過去。
他告訴自己,他只是想跟去看看她要做什麼。
她會不會去向老丈告狀?還是會先替自己打盆清水清洗呢?
然後呢?她怕是再也不會理睬他了吧!
畢竟,有哪個人會笨到去理會一個存心傷害自己的人呢!
奇怪!這種想法為何會讓他極端不快與不安呢?
倏地,他的眸光一沉。
他看到蘭丫頭仔細就著盆子裡的水洗掉身上的粥粒,她默默地抹掉不小心掉下來的淚水,然後,她掬起所剩不多的水,用力潑向自己的臉,再仰面讓水滴順勢滑下臉龐。
倚在門框上的阿武一震,因她委屈的模樣而幾乎喘不過氣來。
胡亂地抹了幾下臉,蘭丫頭又靜靜地坐了半晌。
就在他著實不瞭解她的想法時,只見她重新站起身子,往前走到木桌旁,打開一隻鍋子,重新盛了一碗肉粥。
阿武陡然僵直了背脊,他看著她小心翼翼地盛粥動作,腦海淨是一片混亂。
她還沒有死心嗎?
「咦?」轉過身子,蘭丫頭嚇了一大跳。「你……」他怎麼也跟過來了?
「哼!」阿武不屑地冷嗤一聲,在她疑惑的眼光下,他極端不自在,轉身就想離開。
「別走!」蘭丫頭緊張地喚著,小跑步地追上前去。
「你……吃粥!」這一回,她將碗強塞入他的手中。「一定!吃吃!身體好!爺爺說!有力氣!」
她的話雖然說得顛三倒四的,但是阿武卻聽懂了。
這一回,他默默地打量著她,大手一抬——
見狀,蘭丫頭沒有叫出聲來,她只是眼睜睜地看著、等著。
阿武在心裡想著,他知道這碗粥如果真再被自己打翻,她還是會不死心地再盛一碗來,直到那鍋粥見底為止。
他冷沉著臉,將手放下,一屁股坐了下去,盯著快轉涼的肉粥,他忽然將粥碗端至唇邊,唏哩呼嚕地喝了一大口。
「啊?」見狀,蘭丫頭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呆呆地看著他狼吞虎嚥的吃相,她的心裡不由得產生一股滿足感。
「好吃……慢慢燉的,煮飯,喜歡,爺爺說,我都不會,煮飯,好吃的。」一見到他真的捧場了,蘭丫頭高興得眉飛色舞。
阿武聽著她有如番邦語言的話,心想,她應該是要說,好吃嗎?我慢慢燉的。我喜歡煮飯,爺爺說我什麼都不會,只會煮好吃的飯……
「嘻嘻嘻……」她笑了。
見狀,阿武頓了一下,分神朝她瞧了過去。她一臉燦爛的笑意,讓她原本平凡的五官增色了不少。
雖然覺得肉粥好吃,可阿武卻吝惜給予任何讚美。
然而,這一點兒都沒有影響到蘭丫頭的好心情,尤其當他默默地將空碗還給她,沒有反對她再來一碗的時候……
*** *** ***
阿武已經不怎麼排斥蘭丫頭的纏膩了。
他發現,這對祖孫特意住得離前頭的村落有一點距離,不是沒有原因的。
因為白髮老人有一身精湛的醫術,三天兩頭便有人登門來求診,雖然都是一些傷寒、脫臼的小毛病,但是喜愛安靜的老人就已經不怎麼高興了。
其實,這位白髮老人就是數十年前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妙手回春」蘭長生。
而蘭丫頭則是尚在襁褓的時候,便讓蘭長生撿回來的。
只是,在他發現蘭丫頭的時候,她便因為風寒而燒迷糊了頭腦。
「魚……好了,烤好了!」
小木屋的外頭傳來一記歡呼聲。
緊接著,蘭丫頭端著一盤香噴噴的烤酥魚,閃著令人垂涎三尺的金黃色光澤,光是用看的,就能讓人的肚子咕咕作響了。
「爺爺吃,哥哥吃。」她興奮地道。「蘭丫頭,烤魚。」
阿武悶不吭聲地背過身去,換個方向坐,假裝沒聞到魚香味。
「呵呵……太好了,蘭丫頭,快拿過來給爺爺嘗嘗啊!」蘭長生已經迫不及待地向蘭丫頭招手了。
「嗯!這魚烤得酥啊!好吃!蘭丫頭,去把爺爺的白干老酒拿來吧!咦?蘭丫頭呢?」喚不著人的蘭長生錯愕地看著孫女兒。
她正捧著另一盤烤魚走向阿武,默默地站在他的面前。
「哥哥……」
阿武馬上轉過頭去,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然而,蘭丫頭卻還是不死心。「哥哥,吃魚。」她也跟著換了個方向,一個晃動,盤子險些滑手。
「你幹嘛呀?」阿武眼明手快的接住盤子。「白癡!連個盤子都不會端!」
蘭丫頭傻笑幾聲,率真地將筷子往前一遞。
「哼!」
硬撐了一會兒,阿武粗魯地抓過筷子,埋頭吃將了起來。
*** *** ***
蘭長生在心裡頭暗忖,看來這小子是塊習武的料子,打從這小子出手「搶救」那只盤子,他精銳的老眼便瞧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