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百分之百斷定冷問梅就是小喬,任她改換了裝扮,以明艷照人代替清新稚嫩;任她改換了姓名……但她那澄澈璀璨的瞳眸、那笑起來時若隱若現的小梨渦……以及她那股傲如寒梅的特殊氣質……她是他的小喬!他苦苦追尋、日夜思念的小喬!縱然經過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他還是可以在第一眼即認出她!
只是……伊利崎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苦澀,她為什麼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她為什麼一再閃躲他?甚至刺激他?折磨他……?
小喬……
*** *** ***
高大岸偉的身影隨著小船已漸漸遠去,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在薄霧內……
竹舍內,冷昭云「刷」一聲拉下竹簾,目光銳利地盯著徒兒冷問梅,厲聲道:
「不許再看了!問梅,別忘了師父帶你下山的主要目的!我不准你為了伊利崎那小子而破壞了整個計畫!」
冷問梅緩緩回過頭,晶瑩的淚水已凝滿她的眼眶,她無助地道:
「師父……弟子不敢忘記我所背負的使命……只是……」
「只是什麼?」冷昭雲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道:「你心軟了嗎?遲疑了嗎?被迷惑了嗎?問梅,你別忘了在下飛雲山之前,你是如何哭著向我發的誓——今生今世,若不為生母報仇雪恨、誓不為人!你全忘記了嗎?忘了你的母親是如何含恨而終的?忘了該向游如畫、喻硯荷母女討回這筆血質?你全忘了嗎——」
「不……」問梅崩潰般地下跪,淚如雨下道:「師父!小喬不敢忘!只是……一
「你不是小喬!你是冷問梅!」冷昭雲厲聲打斷她,更加冰寒冷酷道:
「從半年多前,你知道自己真正身世的那一天起,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喬就已經死了!你是冷問梅!和我一起下飛雲山的,是專門來向游如畫、喻硯荷這對母女報仇的冷問梅,而不是小喬!你記住了沒——你是冷問梅!不是小喬!」
冷昭雲扣住問梅的肩,一聲比一聲凌厲淒切地逼問。
「我知道……我知道!師父……我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我不是小喬……」問梅木然空洞的瞳眸再度湧出淚水來,無助而淒涼地低語。
冷昭雲眸中寒光一閃,又咄咄逼人地問道:
「那個叫伊利崎的是什麼人?他為什麼知道你以前的名字?你曾和他見過面嗎?」
「不!沒有!絕對沒有——」問梅反射性地脫口而出,一看到師父更加深沉難測的表情後,她極不自然道:
「師父……我真的不認識那叫伊利崎的人……問梅答應你,一定會為死去的娘報仇血恨……一定向游如畫母女討回公道……請你別再追究有關伊利崎的事了……」
心急如焚的問梅急切地說完,她怕——她好怕師父會對伊利崎下毒手!她太瞭解師父的個性:內心充滿了仇恨,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她不願伊利崎捲入這樁是非恩怨來……
心好痛!好苦!她明明那麼渴望見到伊利崎、瘋狂地想投入他懷裡……但,造化弄入!今天的她卻必須徹底地化身為另一個角色——冷問梅,面對日夜思念的伊利崎卻必須形同陌路,視而不見!
冷昭雲把問梅的痛苦掙扎全看在眼裡!
「你想保護他?捨不得他受到半點傷害?對不對?」冷昭雲譏誚且冷酷道:
「我不會再追問有關伊利崎的事——除非這小子太不識相!屢次破壞咱們的復仇大計。問梅,按照原訂計畫進行,繼續誘惑燕道平,破壞他與未婚妻喻硯荷的感情,明白吧?」
冷冷地掃了問梅一眼後,冷昭雲走出竹舍。
我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冷問梅——也就是小喬淚雨滂沱地哭倒在竹榻上……任痛澈心肺的痛苦與無助再度將她撕裂、碾碎……
淚眼無言問蒼天……她從沒想過……半年!只有半年的時間內,自己的生命竟起了這麼巨大的變化!仇恨的巨浪一波又一波地向她直撲來……打得她心力交瘁,喘不過氣來!
師父說的沒錯!那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小喬,早在半年前就死了!
半年前,當師父下山歸來後,自己正滿懷期待地要把和伊利崎的事情告知師父,請求師父的諒解,允許她和伊利崎攜手共游五湖四海時;師父卻先告訴她,將她整個世界全擊垮的殘酷事實!
自己的母親,原是端莊嫻雅、秀麗可人的姑娘,嫁給太守喻大人後,夫婦之間相敬如實,琴瑟合嗚!她終日沉醉在幸福的喜悅裡……
一年後,喻夫人懷了身孕,這時她一向情同手足的表妹——游如畫特地來喻府陪她待產,喻夫人待如畫如自己親妹妹,出則同車、坐則同席……表姊妹感情好得不得了!
事情發生在一起出遊的春月,游如畫提議一起去郊外賞花,喻夫人欣然同意。喻夫人因已大腹便便,故一人獨坐一馬車在前;如畫的馬車在後。馬車沿著山路經過一斷崖時,如畫的馬匹不知為何突然失控,瘋狂地往前直衝,直撞喻夫人的馬車,馬兒大受驚嚇失去控制,往前狂奔後竟墜下山崖!
喻夫人墜崖後,自己受了重傷,但肚裡的胎兒竟命大地保住了!她被一苗女蘇娃和冷昭雲所救,兩人將她帶回苗疆細心醫治;喻夫人初獲救時因身體受了重傷,體力十分虛弱,精神狀況也因過度驚嚇而不太穩定……
數月後,喻夫人在苗疆產下一女嬰,乳名叫小喬。她又經過一陣子的休養後,她終於在蘇娃的攙扶下,抱著女嬰回喻府。
但喻夫人才剛走近家門時,一頂華麗的轎子停下來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畫由轎內走出來,而自己的丈夫……喻松卿親自在門口迎接她……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親暱地走人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