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杜晚晴坐了下來。
職員把錦盒打開,裡面金光燦爛,以足金製成的一套款式新穎的頸鏈與手鐲,手工異常的精緻,一點俗氣也沒有。
「很好看!」杜晚晴一邊說著,一邊把頸鏈放到頸項上去,在鏡子前照看著,十分的滿意。
「杜小姐戴什麼首飾都好看,或者應該說,戴不戴首飾也好看。」
「你過譽了。首飾是一式兩份嗎?」
「對,對。」
杜晚晴打開了手袋,拿出支票,寫好了,交給職員。
一邊寫支票時,一邊聽到旁坐的兩位太太,在高聲唱雙簧,其中一位說道:「我說呀,你們康福的手工和設計越來越差了,若不是憑你們那老字號,外子又是跟你們周老闆相熟,我也不要再跑上來看貨色了。」
職員恭謹地答:「多謝李太、陳太賞這個面。」
「你看,刻意收起來介紹給我買的這個胸針,那紅寶石的顏色是太浮了,怎麼能叫我買得下手?」
另一個聲音說:「算了吧,價錢挺便宜的。快快成交,我們有牌局要趕呢!」。
「銀碼大小是一個問題,是否物有所值,又是另外一個問題。」
「你們標價六十八萬,讓我這中間人出主意,二五折成交吧!」
第6節 肆無忌憚地凌辱親人
職員笑著致歉:「請李太和陳太原諒,計給你們的價錢,已經是最盡的折扣了,不能再減了。」
「那就不要買好了,有錢怕沒法買得到好貨平貨。」
擾攘一番,還是揚長而去。
服侍兩位太太的那位女職員吁長長的一口氣,埋怨道:「這大概是第十九次了!每次要我們把貨品給她留下,結果呢,跑進來瞎七搭八地亂彈一頓,永遠做不成生意。」
另外一位職員答:「不是個個有錢人都疏爽一如杜小姐的。」
杜晚晴微笑,拿起了禮物,謝過了職員就起身走了。
雖是善意的小是非,她還是不願意插口。在江湖上行走,是一定要小心翼翼的。
走出康福珠寶店後,那班職員更肆無忌憚的批評:「當豪門貴婦當成那副小家寒酸相就別當好了,那姓李的一位,還是本城海味大王的正室呢!」
「有幾多個像杜小姐那麼雍容大方,出手闊綽的?我未曾聽過她講價,永遠只是一句話:」你請算相宜一點,一口講成交好不好?『我們頭一回也怕她只是說說而已,仍把價錢抬高一點,誰知她言出必行,照付如儀,弄得我們多少有點不好意思,這以後的幾次光顧,我們給她的折扣是最特惠了。「
「杜小姐家裡頭是做哪一門生意的?」
「聽說是……還是不說的好。」
「什麼?說嘛,話到唇邊又吞回去的人是王八蛋。」
「江湖傳聞,做的是盤古初開即有的女性無本生意。」
「嗯!」
「她的道行不淺呢,完全看不出絲毫跡象來!」
「聽說還是大學畢業的。」
「算不算糟踏自己?」
「坐在我們經理房內的人都有兩張高等教育文憑,月入二萬元而已。」
「這個講法有鼓吹婦女走旁門左道,毋須潔身自愛之嫌,要不得。」
「對,對,再辛苦,還是來清去白的好。我是寧願捱窮,女兒長大了,決不肯讓她作此勾當,再出人頭地,也是失禮!」
以上的這些對白,杜晚晴沒有聽到。
不過,就算她聽到,也不會有什麼感覺。
要在行業裡頭幹得出色,必須對自己的表現有絕對信心,一下子思疑起自己的行為來,就會整個人崩潰。
中區的下午還是鬧哄哄的。在皇后大道中與德輔道中之間的橫巷,往往擺了好些臨時攤檔,賣些運動衫褲、襪、絲巾之類。
杜晚晴走近那專賣廠貨的運動套裝攤檔,準備買幾套給弟妹。
這麼巧,先前的那兩位李太與陳太也在挑選貨色,兩人分工合作,一個選貨,一個講價。攪得那負責看檔的老太婆手足無措,很有點賣也難,不賣也難的樣子,只一味說:「太太,我們很辛苦才從製衣廠搶到這批平貨,每套也只不過賺十元八塊而已,還怎麼可以減價呢!」
「對了,對了,你自己說每套賺十元八塊,我們才不過買四套,你就每套算少五塊錢好了,我們把利潤對分吧!」
老太婆皺著眉,擺一擺手,說:「好吧,好吧,反正你們買四套。」
臨到結賬時,其中一位太太又改變主意:「買這麼多套幹什麼呢,買兩套好了。」
「太太,若是買兩套就不可以減五元了。」
「為什麼不可以呢,還不是那條數。」說罷,扔下銀紙及碎銀,拿起貨品就走了。
那小販叫也叫不住,只長長的吁一口氣,嘰咕地說:「有錢人家多省十元八塊,對他們有什麼補助呢,那可是我們一家大小的一餐飯菜錢了。」
真是說者淒涼,聞者心酸。
杜晚晴買了幾套運動衫褲,扔下五百元,打算回頭就走,那老太婆叫住她,說:「小姐,你要拿回尾數呢。」
「那是給你的小賬。」晚晴和藹地笑笑。
「不,不,不!」老太婆硬要把那幾十塊錢塞回給杜晚晴,說:「小姐,絕對不可以這樣。我們還未到討飯吃的地步。公平交易,給我們賺個錢餬口,已是非常安慰。如果我妄想顧客多給碎錢作打賞,就變成沒有資格嗔怪那些幾塊錢也要省下來的有錢人家了?」
人要能明白道理,要所作所為大方得體,真不是身份環境可以完全定奪的。
杜晚晴想,小販之於貴婦,何者更有道義、更具氣派,真是不言而喻了。
車子把杜晚晴載回太古城的娘家。
杜晚晴出身後的第一件要急著辦的大事,就是買了兩個相連的面海大單位,讓柳湘鸞與花艷苓分別作為住所,又可互相照應。
柳湘鸞仍與兒子高敬康與媳婦阿金同住,高敬康的兒子高進與女兒高惠都留學在外,因此還有個睡房騰空出來,其中一個變相成了阿金舅母的雀局專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