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昨夜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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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明軍之所以稍為愣然,只為她從來都未試過跟集團內的男同事在晚上單獨吃飯,何況對方的身份有異?

  有時,明軍想,自己是過分地拘謹執著了。

  於是,大大方方地答:「很好,我們到什麼地方去吃晚飯了?」

  「喜歡吃什麼菜?」

  「你拿主意,好不好?」

  謝適文因此遣走了司機,自己開車,把賽明軍帶到太盛廣場附近那一系列的六星級大酒店去,選了其中的一間法國餐廳,共晉晚餐。

  賽明軍並不喝酒,她說:「是不是很掃你的興了?」

  「怎麼會?我也不是酒客。」謝適文說:「很多時,吃西菜叫酒的作用,只為增加情調而已,我們並無此需要吧?」

  賽明軍不語,她突然覺得眼前情景,有一種夢幻似的熟悉感。

  是嗎?有時人面對一些分明是新鮮的環境與人物,好像似曾相識。

  追溯到很多很多年以前吧?

  明軍不敢再思索下去,怕生尷尬。

  她微微蠕動身體,重新坐正了,開始跟謝適文款款而談,都環繞著公司的業務,彼此溝通得如此順理成章,津津有味。

  謝適文說:「能跟談得來的朋友一道吃飯,那種好感覺猶勝於山珍海味。就在你送嘉暉赴施明訓生日會的那個晚上,我被完全不投契的人糾纏不休,悶得頭暈腦漲。」

  「你們談些什麼呢?」明軍問。

  「我給對方建議,談葉利欽與戈爾巴喬夫的政治關係。」

  「你有心得?依你看,葉利欽的得民望?是否真能輔助戈爾巴喬夫進一步促使保守派讓步,加促他們改革的步伐呢?」

  「你對政治原來有興趣?」謝適文奇怪地問。

  「不,我不懂。唯其不懂,而又是國際間的大事,我就更覺得要花一點時間精神去瞭解,是客觀的需要多於主觀的趣味。但,不要緊,在學習吸收知識上頭,是殊途同歸的。」

  謝適文很同意這種態度,且由衷的敬佩。

  這以後下來,他以顯淺簡明甚而有趣的方式,向賽明軍解釋了蘇聯當今的內患與影響外頭世界的可能性。說的人娓娓道來、頭頭是道,聽的人心悅誠服,甚覺悅耳動聽。

  想不到在這麼枯燥無味、艱辛難懂的事物上,兩個人配合都是一樣順遂暢快,就更遑論其他的話題了。

  一頓飯在異常開心融洽、意猶未盡之下用畢。

  謝適文沒有徵求賽明軍的意見,他管自對侍役說:「請結賬,並替我包起一個蘋果批。」

  然後他對賽明軍說:「跟你談話實在太愉快,捨不得走;但,嘉暉一定在等待你回家去,跟媽媽道了晚安,才安心睡覺,不要令他久候。這兒的蘋果批,很好吃,拿一個回去給嘉暉,算是我霸佔了他媽媽一個晚上的補償。」

  聽了這番話,賽明軍甚至不曉得道謝,她只微垂下頭去,竭力的眨動眼睛,因為她覺得雙眼濕熱,有淚水似乎要趁勢奪眶而出。

  果如是,當然是失禮的。明軍怎可以在謝適文跟前失禮。

  之所以如此,只為有莫可言的深深感動。

  處在眼內沒有他人、只有自己的世界裡頭一大段日子之後,對人類可能存在著的溫情、關懷、將心比己、明白事理,是太過陌生了。

  原以為已經遺失了的寶貴東西,突然間明晃晃、光閃閃地出現在自己跟前,一刻驚駭之後,心上就只有感動。

  謝適文把賽明軍送回家去,他下車,給明軍拉開車門,再把那盒蘋果批遞到她的手裡,說:「多謝。這是個賞心的晚上。」

  「你這麼客氣,道謝的話應該由我來說。」

  「我們是真太客氣了。」謝適文笑。

  「晚安!」

  「明天見!」

  謝適文沒有走,示意他要目送賽明軍走進大廈去,他才安心。

  明軍正按動了大廈啟門的密碼,要走進去時,謝適文又匆匆地趨前,叫住了她。

  「什麼事?」

  「這個週末,你可有空?」

  明軍只望住了對方,傳遞一個溫和友善的眼光,鼓勵他把話說下去。

  「我並不喜歡出席餐舞會,有時為了一半公事,一半人情,而勉為其難。當然,如果結伴同去的人,能藉機暢談,才不可同日而語。我可以邀請你去舞會嗎?」

  不知何解,一向拘謹的賽明軍,但覺心頭澄明寬敞,很願意落落大方地表達自己的一份心肯意願。她說:「我其實也怕應酬,但有人一齊共赴難關,就不成難關了。」

  謝適文喜出望外,約好賽明軍說:「這個週末,准七時半,我來接你。」

  明軍點點頭。

  適文以極輕快的腳步,走上他的座駕。

  誰知明軍又回轉頭來,叫住了他,問:「很隆重的一個場合嗎?我要穿什麼衣服才合規矩?」

  謝適文朗聲答:「有什麼穿什麼,不必緊張。」

  這以後的幾天,賽明軍的生活非常忙碌,她一直要跟那負責新百貨商場建築圖則的謝氏地產高級職員,清楚她交代會議上提出了、又彼此都同意要研究的建議,留在建煌集團的時間比較少。

  黃昏,她一定撥電話給小圖,看有沒有特別的口訊和要簽批的文件。

  已經有好幾天,沒有了左思程的消息,他根本連口訊都沒有留給賽明軍。

  當疲累的一天過去,賽明軍將日中發生的事遂一記起來分析時,明軍不禁對左思程的這種忽冷忽熱、忽晴忽雨的脾氣歎氣。

  真有三歲定八十這回事吧?

  從前跟左思程相處時,每一宗他提出的要求,賽明軍必須答允;每一件他規定的事情,賽明軍必須遵行。偶有不同的意見,或打算變個法子來做,左思程就讓賽明軍看他的臉色,不瞅不睬好一陣子,直壓迫得賽明軍讓了步,或甚而加倍順從,以逗他高興才作罷。

  自從那次左思程約會賽明軍之後,他一直沉寂至今,沒有再作任何表示。

  這代表他不滿被拒絕約會?代表他放棄對明軍的期望與要求?

  賽明軍心上有一點點不自在;然,騷擾她的情緒還不至於太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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