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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頁

 

  是母親!

  我毫不諱言,答:「實在悶、很悶、很悶!」

  第一次我如此肆無忌憚地在母親面前發洩內心的感情。

  對方沉靜了一陣子。

  然後傳來母親開朗的笑聲:「那還不容易。我老早勸過你要學搓麻將。別少瞧這玩意兒,根本是中國民間藝術,既可怡情,又能養性,一牌在手、半世無憂,根本都不用知曉天下事,那種舒服,難以形容。」

  我握著電話筒的手開始麻痺,不知是否對方的言語深具震撼力!

  由此可知,本城絕大多數的人,如此地迷戀四方城,有一個絕大的奧秘在。

  那就是它專治都市雞肋病!

  我忽然之間笑出聲來。

  最大的智慧往往隱藏在最平凡的事物之上。

  既然生活上沒法有滿足意念慾望的風起雲湧,只得往那十三隻麻將中尋。

  任何一鋪牌的不順心、不稱意,一下子過了,又是下一局,翻身的機會每隔五分鐘一次,委實是太令人振奮、令人無須急不及待,令人一直沉迷下去!

  我怕我這個週末,就要坐到母親身邊去,拜她為師了!

  「楚翹,好好地過掉這晚就好!」

  對,天明即起,有太多事等著辦的話,不敢胡思亂想。只有晚上最難過!

  「你試試早點睡,別等我的門!」

  「什麼?」我怪叫。

  「我今晚怕要搓個天光達旦了,你四表姨死不肯放人!」

  「祝福你,母親,你將有個稱心如意、刺激絕倫的晚上了。」

  「嘻!誰說不是呢!楚翹,你得照顧自己。」

  母親掛斷了線。

  她或許會在洗牌時,稍稍擔掛著我,然,只一瞬間的功夫而已,又有她的陶醉與投入了!

  說得好,成年人,誰不應該想辦法照顧自己?

  我俯身,在地上試找回我的那本書。

  真要命,剛才發的脾氣太大,書都不知給我扔到什麼角落去了?

  電話鈴聲又響起來。

  一定又是母親放不下心,要囑咐我什麼了?到底血濃於水。

  「喂!」我抓起電話筒來聽。

  對方的聲音有點熟,是的確似曾相識,誰?

  他找阮楚翹。

  短短的那句話,透著煩躁與緊張的語氣。

  我答:「我是阮楚翹。」

  然後沒有了聲音。

  我叫道:「喂!喂!我就是阮楚翹,誰找我呢?」

  對方答:「是我,楚翹!」

  啊!

  腦子頓時間空自一片,再回過神來,才從記憶中猛地抽回一個影像。

  章德鑒。

  「你好!」我只能說這句話。

  「楚翹,我能來見你嗎?」

  「現在?」

  「現在!」語氣如此的堅定。

  我一時還未及反應,對方已經再說:「我就在你樓下,方便讓我上你家嗎?」

  一定是急事吧!我沒有多考慮,隨便應了聲「好」,對方就掛斷了線。

  我仍呆呆地坐在床上,有點疑幻疑真的感覺。

  一個自己暗地裡在被窩內朝思暮想的男人,再過幾分鐘,就出現在跟前了,我的感覺會怎麼樣?

  搜索枯腸,無法有合適的句子可以形容。

  只是茫然,迷惑、反應渾噩。

  或者,我應該換一套像樣一點的衣服,總不能披件睡袍就去迎接一個異性的朋友吧!

  念頭才這麼一轉,已經有門鈴聲。

  沒辦法,只好出迎。

  尷尬是一定有的了。我看看表,已經是晚上十時多。

  門開處,如假包換地站了個章德鑒。

  第一次,我如此明目張膽地睜大眼睛直視著他。

  章德鑒那端方的輪廓與五官,其實一直予人一種相當平和與安全的感覺。只如今,他的眼神像帶著兩朵灼熱、焦急、憂疑,甚至無奈的小火焰似,令他看上去變得年輕而可愛。

  男人在什麼時候會更惹女人的青睞與呵護呢?

  怕就是在章德鑒出現這副可憐兮兮、帶點神經質表情的時候。

  我下意識地讓開身子,迎了他進屋子裡來。

  來訪的過程非比尋常,事態顯然是嚴重的。

  我靜待對方發言。

  第48節

  章德鑒似乎在深深吸一口氣,才放膽說:「楚翹,我並不知道你退了婚!」

  「嗯!」我應著,茫然地應著。

  對方的第一句話,令我駭異。

  「這有關係嗎?」我問,語氣無法不帶點蒼涼。

  「太有關係!」章德鑒趨前一步,握緊我的雙臂,說:「楚翹,為什麼你不告訴我?」

  天!我不明自,為什麼我要告訴他?

  我的終身幸福與抉擇,如果需要向他交代的話,那麼,他實實在在也欠我一個解釋。

  解釋終於來了。

  「楚翹,如果我知道,我決不會結婚,我決不會,請相信我!」

  要我相信他,在於此時此地、此情此景,有用嗎?有必要嗎?

  我呆住了,腦袋霍霍作響。太多的問題一下子湧現,根本沒辦法火速歸類,然後清楚地思考。

  章德鑒的臉,漲紅得像喝了很多酒很多酒似。

  他提著我雙手,不放。

  我隱隱然覺著痛楚,卻不知是來自手臂、抑或心際。

  一個男人如此地面對自己,懺悔,其他的一切,就應該盡在不言中了罷。

  可是,太突如其來的驚與喜,我都無法接收得下。

  我下意識地覺得自己應該不明所以。

  也許,就是因為我的神情表現了這副心思,章德鑒益發心急,他叫嚷:「楚翹,我該死,我該死,這麼多年積壓在心裡頭的話,都沒有好好地跟你坦白,我甚至沒有理會與根查你的近況。我只是在聽到你和致生的婚訊之後,失望、自暴自棄,我因而……」

  突然的,章德鑒滿眶盈淚,清晰地一顆一顆滴下來。

  我的身與心,都在這一刻放軟了,輕聲喊了一句:「德鑒!」

  他就把我緊緊地擁在懷裡。

  「這究竟是怎麼的一回事?」

  我這句話是真心誠意,的確需要問清楚對方、同時問清楚自己。

  都已經過盡了這麼多個年頭,才發覺兩個朝夕共事的人,其實是朝思暮想地等著對方嗎?太諷刺了。

  我們走的並非一般人走的路,竟然是切切實實的是由瞭解而相愛,因誤解而分離。

  彼此之間的誤解,也委實是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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