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醉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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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人證物證俱存,這香江絕對是座如假包換的鑽石礦。

  假日,顧春凝帶過楊慕天上山頂及淺水灣遊覽,春凝是把楊慕天看成遊客,熱心地為他介紹香江風貌。

  楊慕天呢,心思已瞧另一個方向活動。

  他看到雄霸半山,傲視海灣的一幢幢巨宅,正所謂門口高時狗又大,當真巍巖宏偉、氣勢如虹,他卻只能望門輕歎。

  回到那在顧春堂樓上的一層舊樓床位上,楊慕天心心不忿,覺得才華與際遇相差太遠了。

  顧春凝也是住在同一層樓宇內。這層樓是她的產業,中間房與尾房分租給另外兩戶人家,自住頭房,把楊慕天安置在走廊的床位上去。九百尺犬的地方住上八個人,尾房還有兩個十歲不到的孩子,當然是相當狹隘的。 

  早午晚飯則開到樓下顧春堂去吃,掏個地方闊落一點而已。

  這晚顧春凝給楊慕天講起:

  「我有位表姨就在四叔的東家任事,她今天路過,跑進來看我,談起來,怪我上星期到了淺水灣去,都不上她那兒坐坐。慕天,你不是說,希望去觀光那些豪門富戶的居所嗎?我可以在這個禮拜天跟你走一趟。」

  顧春凝的表姨姓沈,排行第三,人人都喊她三姐。在萬勝棋家是資格很老的傭人了。早在戰時就已經在萬家管雜務,熬到今時今日,實際上已升上管家的地位。

  萬勝棋年紀已不輕,七十過外了,正室給他生了四個女兒,都已成家立室,全嫁到外國去。這倒給萬勝棋一個好借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於是,他名正言順地納了貌美如花的小星。都說,這姓戴的女子就是命好,萬勝棋好幾個紅顏知己,獨獨她能養下個男丁,於是母憑子貴。過不了十年,萬太太癌病逝世,戴姑娘就被扶正了。

  三姐偏又跟這位新萬太太頂合得來,他們萬家傳出來的故事,大太太在生時,這姓戴的很受了點氣,心頭總有說不出的苦,全個萬家都站在大太太的一邊去,只有三姐別具慧眼,她雖是跟大太太出身的人,但一直看好這小的一房。結果,注碼是押對了。

  單看如今三姐住的那間所謂工人房,就知道她當年陪著萬家細少奶流的眼淚,已值回票價。 

  萬宅雄踞淺水灣道旁的一個灣角,面海而築,主屋與僕從居所並不相連。

  三姐既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也只有她的那間百多二百歎的睡房有海景,其餘傭僕司機花王的居所都是向山的。

  楊慕天跟在顧春凝後頭去探三姐,站在她的睡房窗前,情不自禁地讚歎:

  「這兒風水好得很呢!吉人住福宅。」

  三姐笑到臉上來。

  「小哥兒真會逗人開心!」

  下午茶點,竟然開到僕屋的小客廳上來,由其他女傭,也就是三姐的手下擺上果晶餅食,奶茶咖啡,一應俱全。

  「飲過茶,我跟你們到處走走。」

  顧春凝說:

  「表姨,你有功夫就別管我們了,坐一會兒便得告辭了。

  三姐從容地說:

  「老爺太太到日本去了,就不用我多勞神,很多功夫,我現今都交給年輕的一輩去辦了。只是太太若在香港的話,有很多事還是要我打點,她是慣了吩咐我做事的,沒辦法。」

  說著這話,三姐是有氣派的。語氣表面上謙虛,實情表露了身份,教人一聽就知道她在萬家的地位。

  「我們萬家的四位小姐,今年都沒有回港來省親,只小少爺自美國回來度假,現正跟一班朋友在園子裡耍樂,他們絕對可以這樣子泡在泳池與球場上一整天,也不煩我們招呼,真是的!」 

  「現今時代不同了,連我們做下等功夫的人都輕鬆得多,在上位的人對下屬尊重,對兒女也遷就。就說我們萬家這小少爺,老早跟他父母講好,不會長居此城,也不打算繼承家業,已考上醫學院去,打算在外頭給洋鬼子醫病開刀,終其一生了。老爺太太哼也沒哼一句,就隨他去了。」

  「唉!龐大的家資產業,單是萬氏證券那盆生意,就已後繼無人,多可惜。」

  「太太是在我面前埋怨過,說很難得萬家養了個男丁,還是沒法子繼承老爺的大生意。我就勸她:兒孫自有兒孫福,是不是?太太也算是聽我的,這才不再長嗟短歎!」

  顧春凝只聽得唯唯諾諾。

  楊慕天呢,心裡有數。

  在三姐的帶領下,到主屋去走了一圈。

  那間主人房內的浴室,叫楊慕天看呆了,比電視裡頭的佈景還要威煌架勢十倍。

  楊慕天想起等下要回西洋菜街那幢舊得似要塌下來的樓宇去,蹲在狹隘至僅可轉身的廁所內辦事時,心上的砰然激痛,揮之不去。

  園子大過深水涉區那市政局設立的公眾園圃。繁花似錦,綠草如茵,當然更加悅目。

  在那個鵝蛋型的泳池以及網球坊上穿來插去的年輕男女,一身陽光,滿臉笑容,活力充沛。

  一位年紀跟楊慕天相若的年青人走過來,看了他們一眼。

  三姐隨即跟他招呼:

  「少爺!他們是我的親戚!」

  顧春凝連忙笑容可掬地點頭,喊了一聲,

  「萬少爺!」

  這位萬家少爺根本不勞回應。拖著一位穿著性感泳衣的女朋友就走。

  倒是那少女回轉身來,打量慕天,給他拋下個甜甜的微笑。

  女孩子是美麗的,明眸皓齒,骨肉均勻,那成熟的胸脯躲藏在泳衣裡頭,似是蠢蠢欲動。

  然,她的動人吸引,還真不及莊競之一半。

  楊慕天驀然心驚。

  他怎麼又想起莊競之來了。

  只除了平安到達香港的那開頭十天八天,夜靜更闌,輾轉反側之時,他很刻意地想起過她,

  隨即,楊慕天就告戒自己,即使是大錯,既已鑄成,就無謂再自尋煩惱下去了。

  莊競之不是從小到大都說著那句話;

  「慕天,只要你好,我就安樂了!」

  楊慕天認為悲劇是上天注定的。

  不見得當日他自願犧牲,被押返大陸,莊競之因而得以留港,深愛著他的競之就會開心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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