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慕天問:
「你闖這一關,用了多少錢?」
「一個不少的數目,我看成是整宗買賣的本錢。我們除笨有精。」
「剛才那位夏理遜?」
「是當然受惠人之一。」
「他的台辭無懈可擊,即使在我面前。」
「好演員有職業操守,台前幕後,不論敵我,均貫徹情緒,篤信劇情。」
「競之,你委實太可愛了!」楊慕天蹲到莊競之的面前去,伸手撫摩著莊競之的小腹說:
「以後,我們三位—體,無分彼此,永不分離。」
莊競之忍住了笑,重複慕天的說話:
「對,五分彼此,永不分離。慕天,縱使如此,公事上的一些循例手續,還是要辦理的,是嗎?」
楊慕天自明所指,他抱住競之,問:
「要真金白銀地把那三十億過到莊氏集團戶口去嗎?」
「我們不能有漏洞,必須循一切正當而需要的手續行事。對不對?況且,慕天,三十億元對你不成問題吧?」
「有幾天時間要我清倉,心上還是不安樂。跟我,你還這麼斤斤計較?」
楊慕天有一點不高興,競之立即改變口氣,溫婉地說:
「我還算計較呢?不過,總不能讓人有漏洞可尋,連過一過數這層功夫都省的話,讓外間人認定我跟你合謀多賺美捷的百分之五,名聲上不好,更怕打草驚蛇,惹起傳媒大事渲染報導我們這單交易,會後患無窮,何必功虧一簣?」
「那麼,我先給你一些訂金,做門面功夫,不就行了?」
「好!我先收你六億,即五分之一的訂金,合情合理了吧!」
楊慕天若再討價還價,那就未免太不得體了。
競之輕輕地吻在楊慕天的臉上,說:
「楊慕天到底是楊慕天,要你一天身無一文,也實在是太難了,我投降!」
翌日,一切過戶手續辦妥。
楊慕天興高采烈,一心想著,再過幾天,美捷正式向永盛購買莊氏集團的權益,三十多億放進自己口袋裡,一切就算大功告成。
在這單買賣上,他賺的錢,差不多足以彌補離婚的損失,莊競之並沒有食言。
於是,楊慕天興致勃勃地對莊競之說:
「競之,明天晚上我們要好好地慶祝!」
「不,」競之說:「等不到明天晚上了!」
「為什麼?」
「我們今晚就在家裡頭預祝勝利,好不好?」
「當然好。」
競天樓這一晚並不是燈火通明。只飯廳裡有燭光。
偌大的飯廳倒是煥然一新,都擺滿了大朵大朵白色的百合花,餐桌上放了擦得閃亮的銀色燭台,插了白洋燭。
莊競之一身的白衣。那薄薄的縐紗長裙,令她走起路來有飄飄欲仙之感。
是太冷艷了。
她緊緊地挽住了楊慕天的手,走進飯廳來。
楊慕天略皺眉毛,覺得有些少突兀。
「喜歡嗎?慕天,是我悉心佈置的。」
「喜歡。」
楊慕天不說什麼,心裡頭其實覺得太素,一室的白。
「來,我們好好地吃這一頓夜餐。」
一張長長的餐桌,楊慕天與莊競之分兩頭坐好。
「慕天,我們必須好好地享受今晚,這將是一頓在這兒的最後晚餐了。」
楊慕天嚇一跳,本想追問究竟。隨即想起了,這座物業已經以不合理的絕高價錢轉手紿美捷了,於是釋然。
「我會懷念在這兒跟你共度的每一個清晨與黃昏!」
莊競之舉杯。
他們雙雙飲盡。
楊慕天問:
「那程鈺成和白錦賓,一共拿了你多少錢?」
「足夠他們安頓妻兒於澳洲與加拿大,且分別在悉尼與溫哥華買下良田幾十畝,再加一間時值千萬的住所。」
「你出手也真太闊綽了。」
「他們擔待的責任極重,以專業人士簽發假證件,是商業上的刑事案。」這是不言而喻的。
「要我把這筆額外支出交還給你嗎?」
「不用了,少數日而已。」
「你真這麼大方?」
「對你,慕天,尤其捨得花錢!」
「謝謝!」
楊慕天滿心歡喜,所以說,女人再本事也不管用,非要依傍男人不可。
「慕天,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
「可得聞乎了」
此際,競之的神態又足似一個少女,跟她的實際年齡並不相配。
慕天想,她真是得天獨厚。
「你一定在想,女人真蠢,老是為男人花錢,女人為心愛的男人,比男人為心愛的女人,花得還要多要狠要不計較,是不是?」
慕天笑,並不否認。
「競之,你好聰明,你看透男人的心。」
「慕天,我們都聰明,你也看透女人的心。有些女人實在比你想像中的還要蠢!簡直愚不可及。」
「那不會是你吧?」
「多謝你的抬舉!」
「你還未告訴我,如何處置了袁素文?」
「很簡單的一回事,視作高級職員離職處理。我非常慷慨,把你給她的年薪,一次過支付三年!袁小姐半句怨言也沒有,還誠懇地說了聲多謝!她根本也看成是一份工作而已。」
「你未免出手太寬了!無此必要吧?」
「看,慕天,我並沒有要你把費用交回給我。」
「怎麼我總是叨你的光,小數怕長計。」
「慕天,你就是這一點不好,太斤斤計較了,數目不論大小你都不予放過。告訴你,這樣子並不好,會因小而失大!很快你就會明白!」
「見教的是!」慕天笑,再問,
「要到花園去散散步嗎?」
「倒不如早一點上睡房去休息,這幾天來我身體很虛弱,累得不得了!」
楊慕天攙扶著嬌柔無力的莊競之,回到睡房去。
「慕天!」莊競之伸手過去,輕輕地,情意綿綿地撫摸著慕天的臉:「你其實是個相當漂亮好看的男人!」
競之輕聲地歎氣:
「相書是不是說唇薄者無情?信焉?」
「對你,我怎麼會?」
「真的不會嗎?」
「不會,永遠不會。你信不信,要不要我發誓?」
「不,不,不,不要發誓。誓言是一定應驗的。」競之說,把手按在慕天薄薄的嘴唇之上。
慕天把她的手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