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非常地不予榮坤留面子。
人們在奇怪韓森何以能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不消一下子調查功夫,就真相大白。
只一句話,韓森的靠山厚,而且更重要的是後台為他出了力,直接打通高層關係。
韓森其實就是城內四大家族之一韓統的侄兒,是三房韓輔的兒子。韓家的大權在二房韓統手上,除了他人本事外,也為三房的韓輔早逝,四房韓展本來是個敗家的二世祖,當然輪不到他管事,再下來排行第五的是女兒,第六的一房韓滔,不錯是個出色人,可惜,他專業是醫生,根本對家族事業沒興趣,於是韓家便由韓統一把抓了。只有大房韓弼早逝,遺有子韓植與女韓湘,韓植人很能幹,成了韓統的左右手。
韓統既是家族掌舵的,對於侄兒當然關照的。
碰巧韓森剛與莊經世外遇的女兒莊鈺芳走在一起,這門親家,韓統是願意攀的,即使莊鈺芳不是嫡出,總是莊家承認的人,可以名正言順地出入莊園,身份自然不算太差。成了兒女親家之後,也總有著數。
既如是,自己的侄兒職位太低,也說不過去,於是韓統就在一個合適的機會,跟協成行的主席魯守業關照了幾句。
「我那侄兒在協成行做得還可以吧!」然後韓統又拍額道,「你怕是記不起他來了,韓森還只是個主任級職員。過些日子,他結婚請酒,你賞個面來的話,再給你重新引見,讓你好好地教導他。」
這麼一說,其實已經提示了魯守業,韓森仍只不過是個小主任。
魯守業立即道:「屆時一定到賀,你可不要把我遺漏了。」
「怎麼會?」韓統說,「就是我忘了請你,女家也不會不給你發帖子。」
「女家是誰?」
「我的未來侄媳不就是老莊的第四女莊鈺芳嘛,我跟老莊都很認真地給韓森說過了,他成家立室之後,就千萬要好好地幹,別在你機構內丟我們二人的臉。」
話是已經說到家了。魯守業是個明白人,他又找了個機會,囑咐協成行的人事部主管陳明:「那位在客運部的韓森表現如何?如果年輕人有工作成績,你得給予鼓勵。他的伯父與岳父讓他在我們機構學習,我們總要好好地培養他的,你給他留意合適的陞遷機會。」
上頭這麼輕輕交代了,緊張巴結的往往是接令之人。那人事部主管陳明哪會有不盡心表現之理。
剛就這個時候在行政部出現經理的空缺,他想,既有一名能幹的副經理榮坤助陣,放韓森在上面,正是萬無一失。這個自己建功勞的機會,豈容錯過。
香港大都會內,此乃眾生怪相之一。陳明這番部署,不說莊經世與韓統是否會知道而領情,就連他的大老闆魯守業會否因此而論功行賞也說不定。但,在陳明的心目中,能有巴結大富豪的機緣,必須抓緊。
就這樣,榮坤的大好江山就掉得無影無蹤了。
她當然氣憤,當然不甘心、不服氣。
追源究始,就是有猛人親屬肯為韓森出頭,她偏偏就沒有這個把握。
榮坤心裡想,根本都不必榮必聰親自出馬去說項表態,只要人們知道她也是榮必聰的女兒,活脫脫等於那莊鈺芳在莊家的身份,加上本身的幹練,人事部老早就會論功行賞,把她升作經理,另外再找職位安置那姓韓的了。
偏就是她金枝玉葉的身份不能顯露,才得了好大的一份沒趣。
整個星期以來,在協成行內,人們將此事議論紛紛,或者在她背後訕笑,或在她跟前打氣,總之無論是奚落抑或支持,幸災樂禍抑或同情安慰,都只有更添榮坤的尷尬與冤屈。
她一古腦兒把罪名加在父親身上。
在榮必聰去見她時,榮坤發了很大的脾氣。
榮必聰在瞭解原因之後,並不說什麼。
他不是不諒解女兒,只是他不大贊成年紀輕輕就習慣了過分依賴人事關係,這對一個人的成長歷練並沒有好處。
他對榮坤說:「坤,我告訴你,到頭來,那韓森贏不了你。凡事講實力。」
「我沒有實力嗎?為何淪落至此?」
「若你現今的境況都算淪落的話,世間上沒有平步青雲的年輕人了。」
就由於這件事,父女倆的歧見又加深了。
自從韓森上任當了榮坤的頂頭上司,榮坤沒有一天開心過。
那姓韓的差不多是好食懶做,既是經驗不足,又不勤奮作業,把實際工作都轉嫁到榮坤頭上去,自己呢,蹺起二郎腿在經理室內數功勳。
早已氣得榮坤欲哭無淚。
再加上韓森的新婚夫人莊鈺芳,三朝兩日在中環逛完太古與置地廣場,就走上丈夫的辦公室來,大包小包的放在韓森秘書的桌上去,用嬌滴滴的聲音囑咐說:「等下搖電話叫司機把車子駛過來,你派個人把東西拿到樓下去。」
雖沒有煩到榮坤的頭上去,但她最看不得這種女人的嘴臉與行徑。
丈夫的同事不是她的下屬,這點只有沒有教養的人才會弄不清楚。
更大的氣忿在於莊鈺芳對榮坤的態度,遇見了她連招呼也不打,完全的視若無睹,擺那豪門千金款頭擺得誇張。這還罷了,有次在公司的業務雞尾酒會上,不得不碰上閒聊幾句,那韓莊鈺芳就對榮坤說:「聽說你是榮必聰的遠房親戚,是不是?」
榮坤當時有個強烈的感覺,好像有只無形的手,硬把她的頭按下去似的。
她頑抗失敗,只好點了頭。
莊鈺芳還不放過她,道:「這年頭,榮必聰真是了不起,差不多只要是姓榮的,就已經能沾到光,撿得一個好職位或撿一些其他的便宜。」
榮坤在翌日就把一封辭職信扔到韓森的辦公桌上去。
「什麼?」韓森道。
「我辭職。」
「你辭職也不必用這種惡劣態度。」
榮坤冷笑:「尊重是要自己爭取贏回來的,不能通過命令而獲得,你不明白這個道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