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原本令榮必聰自覺有個一百分的滿意人生。直至妻妾相繼去世了,他無意無形無聲無息的忽爾失落了,在一段日子過去之後,才慢慢覺得心態的不平衡與心靈的空虛。
就在這時候,夏童出現了。
她是不是—個合適的填補那個遺缺、為榮必聰生命產生踏實感覺的—個人?她會不會為他帶來最最需要而不自覺需要的安全感?
這確實是榮必聰打算尋找的答案。
榮必聰回轉身來,不再發疑發呆了。
這種浪費時間精神的傻想,對榮必聰而言是一項絕對的浪費,他竭力控制自己,重新回到工作的軌道上去。
榮必聰按動對講機,給潘天生說:「老潘,一號計劃進行得怎麼樣了?」
榮必聰明顯地在問一件非常機密的業務計劃,凡是他以代號提及的,一定是絕不能對外宣揚的大計。
潘天生始終是榮必聰的左右手,他當然知道,並隨即作答:「在搭天地線,恐防有對手。」
「誰?」
「澳洲幫。」
「有背景嗎?」
「難說了,澳洲與英國的關係,是人所共知的。」
「那更加志在必得。」
「我會盡力,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商外有政,情況複雜。」
「我明白。」
「放心,老闆你鴻福齊天。」
「謝謝。」
「榮宙並不知道一號計劃,想過什麼時候讓他知道嗎?」
不能讓榮宇與榮宙知道,他們只會破壞,沒有建設。「
「知道了。」
「有榮宇的消息嗎?」榮必聰問。
「你沒有見過夏童?」
「見過。這有關係嗎?」
「夏童跟榮宇見過面,她們是同一組工作的,因而我以為她會向你報告。」
「我明早問她。」
翌晨,榮必聰把夏童接到自己的遊艇上去。
這是榮必聰的習慣,如果他打算海浴的話,他會在早一晚住到石澳與大浪灣之間的別墅去,把私家遊艇停泊在大浪灣,翌晨一早上船,泳罷,直接坐船出中環的皇后碼頭,從那兒再回榮氏辦公大樓去。
他打算在夏童跟前擺一下大老闆的架子,她讓他苦候了多天了。今日就讓她在船上候著,待自己游完早泳,再跟她一邊吃早餐,一邊談公事。
要夏童嘗試一下等待的滋味,從而體會到等候的人的權威。
他囑秘書通知夏童,晨早在大浪灣岸上等候上船。快艇把夏童載到船上去時,船長很恭敬地對她說:「夏小姐請坐,榮先生剛下水在游泳。」
「啊!是嗎?」夏童欣悅地走到船的欄杆眺望,果見榮必聰在游泳。
她隨即回轉身來,對船長說:「船上有女裝泳衣的,對不對?」
這差不多是肯定的了。有哪一艘富豪用的遊船會不配備客人可用的泳衣?
船長因而立即向夏童提供了。
不消三分鐘,夏童已經卜通一聲跳到海裡去,管自用各種不同的花式,繞著遊艇玩樂去。
她游經榮必聰身邊時,還興高采烈地向他打招呼,叫了一聲:「老闆,早晨。」
然後向他擺擺手,再說:「你什麼時候要上船了,叫船員向我大叫一聲,我會得立即游回來,不會讓你久候。我們是有公事要談的,是吧?」
榮必聰為之氣結。
她是如此不羈、任性、自然,可又自由自在的一個非常吸引人的女人。
在她的言行中,榮必聰似乎看到了一點。
這女子無求、無慾,因而她並不造作,也不怕他,不買他的任何情面,無疑難得之至。
就是這一點不住地牽引著榮必聰的感情,始終要跟著夏童,尋找謎底答案。
當榮必聰在遊船的餐桌前坐下,面對開心地大吃早餐的夏童時,他失笑了。
這眼前的女子活脫脫像齊天大聖,把他這個高高在上的玉皇大帝弄得頭暈眼花,無奈其何。
「榮宇怎麼樣?」榮必聰乾脆直截了當地打開話題。
「難纏。」
這兩字出於夏童之口,一點思索都沒有。
榮必聰無疑是駭異的。
「怎麼個難纏法?」
「最大的矛盾是名位與才幹不符,因而產生很多工作上的為難,為公司上層惹來數之不盡的困擾。」
榮必聰凝望夏童,沒有做聲。
一會,他才說:「情況嚴重嗎?」
「嚴重到我敢在你跟前直言不諱。」
「我以為你一直是沒有任何忌憚的實幹派。」
「講對了一半,實幹是如假包換,忌憚呢,總難避免。我雖流於幼稚,但仍知道輕重。」
夏童的分析實在很見分寸,很識大體。
榮必聰重重地歎一口氣:「榮宇在香港榮氏的表現還是中規中矩的。」
「有你在她身邊的緣故。而且,今非昔比。」
榮必聰聽到夏童這句話,略為警惕。
他知道夏童所指。
她手上掌握有莊鈺茹給她留下來的榮氏股權,份量相當可觀;且將在外,就如脫綁的猴子。
在榮必聰身邊,榮宇的優質已被提煉至頂,也不過如是。
一旦沒有了父親嚴峻的束縛,榮宇的劣根性很容易一發不可收拾。
於是,對比之下就出現了夏童口中所說的情狀,實在是不難理解的。
榮必聰問:「那麼戚繼勳呢?」
「非常勤奮,而且日有進步。」
榮必聰點頭稱善,兩個自己關顧的人,總算有一個沒有令自己失望。
夏童還多加一句:「文窮而後工,家貧出孝子。戚總收拾哀痛,寄情事業,最是見效。我相信他不會令你失望。」
「依你看,他已能統領三軍,不必有個緩衝人物在他身邊了。」
「江山已經大定,將領不服的危險期老早度過了,適宜慢慢地把他在眾人心目中的形象清晰化,確定他獨當一面的能力與地位。」
夏童能有這番體會,可見她的胸襟。
史有前例,那些輔助幼主的顧命大臣,老是一朝掌權,就捨不得放下。直到幼主成長,要千方百計地展開權力爭霸戰,結果弄出了所謂辜恩負義的宮闈慘案出來,無非是受托孤者抵受不了權欲的引誘,措置失當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