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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我淡淡然地說:「我已用盡所有方法,沒有用,幸福已離我而走,永不復返。」

  「除了青春的軀體會一去不返之外,其餘的一切,都在循環交替,往往失而復得,或得而復失。」周寶釧很鄭重的對我說:「你當然沒有用盡所有方法去留住幸福,你是用過一些方法,而那些方法顯然是用錯了,只此而已。」

  我猛地搖頭,說:「你不會知道,作為一個女人,可以做的有多少呢?我是一哭二鬧三上吊都用齊了,你說,還有什麼方法?」

  「還有四積陰功、五讀書呢!你是沒有試過了吧?」

  我很呆了一呆。

  周寶釧給我遞了一件熱了的蘋果批,示意我吃一點,才再溫和地說:「既然你過往成功的法寶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做齊之後,仍不得要領,就必定是還未有進行第四及第五項方法所致。

  「至於說,怎樣積陰功,怎樣讀書,在我們這般年紀,這種環境之下,是真可以意會而不可以傳言。

  「認真具體地說,積陰功無非一句話:過得人過得自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如此而已。

  「講到讀書,其實寓於工作,古人靠讀書,以開拓心懷,吾人靠工作,以擴闊視野。

  「你細心的想想,斧底抽薪的方法,其實不外乎這兩種。」

  說罷,又為我添了咖啡。抬頭看我,更是嫣然一笑。

  周寶釧這位少婦,有她個人的魅力。

  我細味著她的每一句說話,覺著一番道理,且似見一線曙光。

  可是,從何著手呢?

  我依舊茫然。

  周寶釧好像看穿了我心事,連忙給我補充:「凡事呢,欲速則不達。先要求個心平氣和,然後機緣一至,就水到渠成了。

  我點頭,也只好如此了罷?

  在周寶釧的房子逗留甚久,我們沒有繞在私人問題上談,總是把話題集中在日常生活和周寶釧的生意上。周寶釧有很伶俐的口齒,又具幽默氣質,聽她講述商場故事與生活軼事,真是一種享受。

  我忽然的感覺,從前自己是多麼的孤陋寡聞,生活無味。

  一個女人舉手投足的風采,吸引力尤勝臉孔,是真有這回事的。簡直無法相信坊間謠言,說周寶釧出身下作。

  直談至黃昏日落,我才告辭。

  「實在捨不得走,可惜,太騷擾你了,必須適可而止。你指點的迷津,過得人過得自己,我不能太顧自己輕鬆,而忘了你必有甚多事務要處理。」

  「我們再聯絡。」

  周寶釧走近書架,挑了幾本小說,遞給我:「閒來無事可為,最好讀讀小說。相信我,縱使念些消閒的作品,不是什麼經典、什麼名著,也是訓練一個人思考,以及對付危機的方法。」

  「理由呢?」我問。

  「閱讀是一個自我享受的過程,能夠從中取樂,就是戰勝寂寞的最佳辦法。閒著沒有精神寄托的人,尤其愛胡思亂想,鑽牛角尖,只有走火入魔的份兒,不可能解決問題。」

  「書中自有黃金屋,是真的?」

  「對。你試試看,總會學到一些事物。」

  抱著那疊書,回到家裡去時,心頭有種這些天來從未有過的踏實感覺。

  或者是由於周寶釧那種自然而得體、毫不矯扭造作的照顧方式,令我感到世上還有真正的溫暖人情在。

  也由於我們整日的暢談,都不再提起心頭的傷心事,這給我另外一種安慰。我不再以我的故事乞憐,不再以我的委屈交換同情,不再以我的抱怨煩擾對方。我們平等而暢快地交談交往,竟予我一份莫名的喜悅與信心,都因為自尊心得以好好保存之故。

  第33節

  當然,那疊書是很好的寄托,令我有事可為,且只靠自己,就已可以打發時光,讓我吁出了大大的一口氣。

  一口氣,兩天就讀完了那幾本小說。

  人竟像精神得多。

  心裡老想著要把小說送回給周寶釧,也好見見面,跟她聊聊天。

  翻心一想,人家是有生意正職在身的,那兒有這個空可以陪伴自己?

  那次偶然雨中相遇,憐惜著同性朋友,給我略一攙扶,已經很感謝了。

  不能再要求多呢。

  還是不必打擾,寫好一張字條,把書送回她家裡,放下就算了。

  還書之後,我逕自到書局跑了一次,把好幾本有興趣看的書都買了回來。

  才踏腳入屋,電話鈴聲就響。

  「是曼明嗎?」對方問:「我是周寶釧。」

  「我剛到過你家,把書還給你。」

  「我知道,為什麼不預先給我約一約,大家見個面呢?」

  「怕煩你。」

  「怎麼會?我這就開車來接你,一起去吃頓飯,我反正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這就沒有理由推卻了。

  周寶釧帶我上日本餐館,吃日本菜。她原來很能吃,一大盆魚生、鹽燒魚頭、鰻魚飯、日式雜錦窩等等,搬到台上來,我以為還有幾個客人要加盟,誰知周寶釧笑道:「只我和你,好好的吃一頓才是正經。」

  她果真開懷大嚼,那愉快無憂的食相,刺激了我的食慾,也很能吃了一點。

  「盡情享受世間上美好的一切,每天醒過來,就覺得活著還是幸福的,於是快快起床,投入生活。」周寶釧這樣說:「且,我真是太忙,非有大量的營養補充體力不可。」

  我這就醒起來了,問:「你有什麼事要我幫忙的,只管說,我能力做得來的話,一定會答應。」

  「絕對是你能力能負擔得來的,只是,有一點點貶低你的身價身份的味道,我怕委屈你,這兩天,老想跟你商量,仍是不敢。」

  「我們算是萍水相逢,難得有緣,何必狷介?」

  「好,那我就直說了。你是到過我那皮草廠的,裡頭附設的一個門市銷售陳列室,是只用來招呼那些曉得摸上來我們廠光顧的熟客的。有外地來的買家,也好安排他們觀賞各種款式,這陣子是越來越多客人曉得摸上門來,此其一。中東戰爭之後,日商落的訂單更多,美元與港元掛鉤,給他們有個穩定的預算,於是來看貨辦的商人驟增,此其二。換言之,雙管齊下,我那陳列室要負荷的功夫就重了,以往一直是我的一位得力助手兼顧的,這陣子,她要渡假,到加拿大去一個至兩個月,我便更亂了手腳,找人頂替這麼一個短時期是艱難的,所以,我想到你,如果你能幫一幫忙,那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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