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勝一籌的是圖拉真皇帝所舉辦的比賽,那一回比賽整整持續了一百一十七天,多達九千名格鬥士喪命,這種殘忍的比賽一直到西元五世紀西羅馬帝國滅亡後才結束。
競技場的歲月或許終了,可羅馬人流竄在血液中,喜歡觀看此類競技斗局的因子似乎沒稍減,所以這會才會有這麼多觀戰的人群。
畢竟是貴賓席,她們的位子視野極好,安妮甚至可以看見傑斯那沒有溫度的銀灰色瞳子,不過他的眼神不曾瞥向她們這邊,她不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她在這裡。
人就是蠢,當人家在意時不為所動,這會見人不搭不理,卻要忍不住傷心。
在她東想西想之際,競技台上兩名學校裡最頂尖出色的男子已比劃了數回合,進刺退守,無論之在攻擊或抵禦上都有令人目眩神馳的心驚。
常常一個快劍霍地刺去,人群中正揚起一聲接一聲的驚呼時,場中應戰的男子已然旋身化解了窘局,並趁勢再挺進一劍。
傑斯及肩的墨色長髮和渥夫的燦金髮色在閃動的劍影間躍動,兩個同樣高大俊挺的美男子較技時,那矯健的身手、靈動的姿態和專注的眼神,對諸多觀戰的少女而言,無疑是另種視覺上的饗宴,不說別人,光是辛西亞就不知發出幾回衷心的歎息。
如果可以,她會寧可化身為他們手上的長劍,被他們握在掌心裡。
安妮盯著戰局,心底卻不知為何始終覺得不太對勁,末了她終於發現問題癥結所在。
「辛西亞,雖然我不懂西洋劍的規炬,但由電影裡得到的印象,那些人不是都該穿護甲、戴頭盔的嗎?」
「是呀!是應該的呀!」辛西亞嘴裡隨便應著,眼神卻不曾由戰局中稍離。
「可他們……」安妮再度將眼神轉回競技台上,臉上出現和白蘋一樣的恐懼,「什麼也沒穿呀!」
「是沒穿,」她依舊回答得漫不經心,「穿了護甲頭盔的叫戰技比鬥,不穿的叫生死拚鬥,換言之,若在場中受了傷或是送了命都怨不得對方的。」
安妮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你騙人!」
「鬼才騙你。」辛西亞撥空給了她一記衛生眼。
「如果這一戰攸關生死,為什麼師長們不出面制止?那是條人命呀。」她依舊不信。
「別傻了,安妮。」辛西亞表情有著不耐,滿臉儘是受不了被一再打斷的痛苦。「正因為彼此都沒有保護措拖,才更能算得上是意志力的拚鬥,這種決鬥通常都是比到一方棄械即止,只要有人拋下了劍那就是認輸了,勝者是不可以趁機再補上一劍的。」
這會安妮總算是明瞭白蘋的憂心了,若在別人身上,棄械投降也許算不上什麼,可對這兩個同樣傲氣自負的男子來說,要他們投降?那還不如要他們去死!
所以這場戰局是非得有人血不可了。
安妮不知道白蘋這會的心思,她究競是寧可渥夫見血,還寧可是傑斯?
她的目光轉回了競技台上,心突然抽疼著。
那一回,她還沒來得及和爸媽道別,他們就在萬丈高的白雲頂上分崩離析,在湛藍無垠的海面上炸成了碎片,讓她連向他們說聲再見的機會都沒有。
這一回,若傑斯真有事,那麼她是不是又得再承受一回由著悔恨噬骨的痛楚,因為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其實,她是愛他的。
是的,她是愛他的。她的心向自己招供著,不管他如何野蠻不馴、如何不解溫柔,她的心,早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了這個血液中流有蝙蝠因子的狂傲男子了。
戰局始終緊繃,可到目前為止傑斯似乎略佔上風,他陰冷的唇始終緊抿,就同他無情的劍鋒一般,一個回身、兩次退旋,他冰冷的長劍在渥夫肩上、腰際分別劃下了幾道傷口,淺淺的,有血絲飛揚的,卻不致命。
雖不致命,可安妮已瞧見白蘋搗著嘴輕呼的心疼表情,那一瞬間,安呢感覺得到,對於渥夫,白蘋其實並不如她自以為的無動於衷,對傑斯的愛慕,也許只是她過於規律的生命中的一個脫軌。
下一瞬,在安妮還未及從白蘋臉上轉回視線,她聽見在場觀眾們有志一同的尖叫,不僅如此,全部的人都站了起來,男人們瞪大了眼,女人們搗上了眼睛。
她轉回了視線,然後她看見渥夫的長劍,直直地、直直地——
插在傑斯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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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蘋發出了尖叫,安妮卻沒有,她只是撞翻了貴賓席上的幾張椅子,全然沒考慮自個穿的是長裙,狼狽萬分、七手八腳的她,用著不夠修長的四肢爬上了死靜的競技台,衝向傑斯。
他怎麼可以這樣?!
她的心不斷地控訴著,在她還沒來及告訴他她愛他時就要離開了?
安妮飛掠過了傻愣住身子的渥夫,他的表情像是見了鬼一般。
噢!去他的見鬼吧,去找他的白蘋吧!這不就是他在暗算傑斯一百零九次時,就應該料想得到的結局嗎?這就是他想要的,在人前贏過傑斯,不是嗎?
既然如此,為什麼他的表情像是連自己也不敢相信勝利是屬於他的一樣?
安妮將傑斯抱在懷裡,全然不去在意別人會有什麼樣的想法,一直以來,她就是太在意別人的想法,才會讓世俗的眼光蒙蔽自己的真心。
「別死,噢!傑斯,求求你,別死在我懷裡!」她的聲音夾雜著濃濃的哭音,她的眼淚不斷落在他緊闔的眼瞼和泛著血的胸膛上。天哪,真是諷刺,他的胸口上正流著他最鍾愛的鮮血,而他的生命,卻正緩緩地在她懷中消失。
她突然想起和他初遇時,他舔舐著自己手上傷口的畫面,看著他流竄而出的鮮血,她突發奇想,如果她吮了鮮血再哺喂回他口裡,那麼他是不是就不會因流血過多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