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日本情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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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抱過女人,可是從來不曾這樣無慾無求的抱著個女人餵她進食。不是她不夠吸引人,事實上她是他所見過的女人中,最能引起他興趣的一個。然而,此刻他並不想染指她。說不上為什麼,也許是他不想負任何責任;也許他只配和煙花女做露水鴛鴦。

  她溫熱的靠在他懷裡,原本白皙的臉頰泛著不知是羞意還是發燒透出的紅暈,煞是好看。她慢慢的咀嚼著稀飯,連香咽的動作都顯得嬌弱優雅,令他想起唐朝詩人白居易所作《長恨歌》裡的「侍兒扶起嬌無力」。他自嘲的想,他耿烈雖不能呼風喚雨,但至少可以呼喚全船八十幾位船員,曾幾何時竟成了侍兒。他隨即又想到下一句「始是新承恩澤時」,不禁耳朵發熱。他在寵她嗎?不、不!他只是同情她。他引喻失當,他們的際遇怎能與唐玄宗和楊玉環相比?他不由得想到和美子,豐腴的和美子才像楊玉環,纖瘦的江憶如堪擬趙飛燕。

  和美子對他投懷送抱過,那是在溫泉浴池裡。那天晚上他回到旅舍已是深夜,雖然疲憊但還是去泡澡,偌大的浴池裡只有他一個人。溫泉的熱水鬆弛了他的神經,令他覺得很舒服。那池長年不斷的溫泉水,正是他買下永樂旅舍的主因。不一會兒和美子進來了,單獨一個人。他知道她通常和她的一對兒女在晚飯之後一起泡澡;日本人習慣男女混浴,不過,他還是吩咐船員們盡量避開那個時間去泡澡,以免他們見了和美子的裸體引發衝動,對克信的寡婦不禮貌。基於對克信的敬重,大夥兒也都相當自制,不敢對和美子起邪念。

  當時他錯愕後,尷尬的點頭與和美子打一下招呼,便轉身爬出浴池。沒想到他正要拿浴衣包裡身體時,卻被她從身後抱住。從肌膚相親的觸感中,他心悸的明白她已無寸縷,眼角瞥見落在地上她的和式浴衣證實了他的感覺。

  「耿桑,我是特地來找你的,讓我侍候你、幫你刷背吧。」和美子的中文講得不夠道地,帶有日本音的腔調卻相當可愛。

  一個久已不識女人滋味的正常男人,怎麼拒絕得了這樣的誘惑?

  江憶如搖頭的動作將耿烈的思緒拉回現實。她皺著居,合著嘴,用表情表示她不吃了。

  他看一大碗粥已經消失了約一半,也就不再勉強她。他先把碗放到地上,再挪身扶她慢慢躺下,為她蓋好棉被。「謝謝。」說完,她閉上眼睛,似乎立即沉沉睡著。

  耿烈拿起地上的碗,背靠著木牆,看海風吹動她的髮絲,就去把窗子關得剩一道縫。回到原地,背依舊抵著木牆,再拿起湯匙,才發現粥快見底了,原來剛才他已經不知不覺的吃了幾口粥,用她用過的湯匙。他莫名的又感到耳朵發熱,心裡也有一種微妙的感覺。

  沒別的,不必想太多,庸人自擾。只不過是因為他過過三餐不繼的日子,有東西吃的時候當然要惜福,習慣性的會把他面對的食物吃完。

  熱呀!她已經在發燒了,他怎麼能讓她悶在空氣流通不良的艙房裡呢?

  他再去開窗,把窗板調整到開一半,這才滿意的歇手。

  她真的睡熟了。眉頭鬆開,嘴角甚至微微上揚,不知作了什麼好夢。她這副神情令他想到「善寶齋」蓮花池中的那尊觀音面容,和穆安詳。她的眉眼鼻與那尊舊觀音挺像的呢。

  他吃光了粥,想走開卻不太放心。輕輕悄悄的摸她的額頭。哇!好燙呢!該死!她病得在昏睡,他豈能一走了之丟下她不管?

  可是,他該怎麼管呢?他從來沒有照顧過病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咬著下唇努力的想,總算讓他想到曾看過和美子在生病的裕郎額上放濕布巾。他趕緊依樣畫葫蘆。過一下子布巾就被江憶如的體溫熱了,他再拿布巾去沾濕,稍微擰乾,放到她額上。

  如此來回了幾次,又讓他想到一個法子。十幾年前他剛上船不久也是又吐又病,田叔叫他喝了幾回薑湯,過了一天,他好像就恢復健康了。

  事不宜遲,再一次為江憶如額上換上冷布巾,他就去廚房叫值班的三廚煮薑湯。

  三廚正在和兩個睡不著覺的船員下棋。他們三個都很好奇,船長看起來好端端的,怎麼會半夜想喝薑湯?

  耿烈簡單的解釋說一個他們所載的客人生病了,病得不輕,因為阿冬睡了,他只好自己來廚房跑一趟盡點心意,免得萬一客人病死在船上,到時候他會良心不安。

  端著薑湯回船長室,耿烈喚不醒江憶如,心裡更著急,暗罵自己剛才詛咒她,恐怕會一語成懺。

  他再次扶起她靠在他懷裡,她毫無知覺的昏睡著。他輕輕搖搖她,叫喚她的名字,她都沒反應。

  他無計可施,一輩子不曾這麼惶惶不安過。

  他試著捏開她的嘴巴,一點一點的用湯匙徐徐將薑湯灌進她嘴裡。生怕她嗆到,以他有生以來最大的耐心,非常緩慢的灌她喝。

  過了好一會兒,一碗薑湯終於全灌完了。他吁出一口氣,突然覺得好累。這比搬運十箱貨品還累。

  他放她躺回床上,讓她睡得舒服些。

  摸摸她的額頭,還是燙得令人心驚。他頻頻為她更換額上的濕毛巾。自從阿冬跟隨他以來,他第一次自己到水櫃去提桶水回船長室。整艘船靜悄悄的,只有海浪扑打船身的聲音;大夥兒都睡了,他仍在為一個不該上船來的女子奔忙、不得安眠,真是有點可笑。

  幸好,他察覺她開始出汗了。想必是薑湯的功效發揮了。

  她臉上冒出細小的汗珠,他才剛用毛巾幫她擦乾,汗珠又冒了出來。

  啊,她熱呢,熱得踢棉被,身體扭動著,喃喃不知說了一句什麼夢囈。

  他幫她拉開棉被,看到她光裸的足踝!心裡竟又漫起了一股異樣的感覺。如果她光裸的不只是足踝,他又會有什麼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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