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文綺苑竟然衝著她微笑。
「呃?」
「我帶了些雕漆的顏料送給你。」她遞給成珞一籃瓶瓶罐罐。
「送我?」成珞不敢接過手。
「是啊,這是金國人送我爹的壽禮,真送錯了,咱們親戚里沒有一個用得著的,我想來想去也許送給你最適合不過。」
「金國和我們大宋不是正打著仗嗎?他們怎會送東西給參知政事大人?」成珞小心翼翼地問。
文綺苑微愣,沒料到成珞整日雕塑也會關心國家大事,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
「商人無祖國嘛!還不就是想巴結我爹,方便能在咱們這兒做生意。」
成珞看了看看漆顏料,「他們做的是什麼生意?」
「大概想賣他們金國的漆器吧!」文綺苑故作自然的說。
「金人的雕漆技術不如我們,他們的東西在我們這裡肯定不會有什麼人光顧。」成珞不曾聽聞父親讚美過金人這方面的成就。
文綺苑假裝驚訝地嚷道:「你不知道嗎?金國有位大師級的雕塑師傅,在他手下雕塑的人物、花鳥,甚至佛像都到了出神人化的地步,連我爹看了都讚不絕口。」
成珞蹙著眉,「我爹不曾提起過。」
「哎呀,成老伯死了三年,何況他這一生未曾出咱們大宋國土,哪裡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成珞點點頭,「這也是。」
「金人雖是蠻夷之邦,可他們的雕塑作品真的不錯。當然,我是個門外漢,怎麼看也看不出他們是不是有吹噓之嫌,東西是不是真的如他們說的那麼好,技術的精細講究與否還是得靠你們內行人判斷了。」
「你有他們的作品嗎?」她想研究。
文綺苑搖搖頭,無辜地道:「我爹豈敢收下他們的饋贈,怕被誤作通敵,這些顏料還是他們走時留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成珞聞言心動不已,父親死後這三年,她獨自摸索更上乘的雕工,近日正有些瓶頸無法突破,求知若渴的她,好想有個像父親一般的師傅提點她。
「你在想什麼?」文綺苑問道。
成珞由冥想中回過神,「沒什麼,你知道那位大師級的師傅住在哪裡嗎?」
「我也不太清楚,據說那位師傅有關節方面的毛病,所以我猜他應該會住在較溫暖的燕京。」文綺苑心裡竊喜著。看來成珞上當了,沒想到她這麼好騙。
☆☆☆
陰山
英姿颯爽的路爵非騎著駿馬馳騁於萬山叢沓間,繞過山頭露出一座大湖,周山沉寂,湖光明靜。
與他同馳的是海陵帝完顏亮的義子完顏獲。
兩人在一座孤峰前停下,雙眸深沉的路爵非望著壁立千仞,山壁上有一道瀑布宜瀉,長空匹練直奔湖底,迷離的雲氣繚繞,像無路可尋覓。
不知所措的完顏獲無助的看向身旁不動聲色的路爵非,吶聲問:「爵非,我看阿琳不可能會來這裡,我們還是回去吧!」
路爵非唇角勾勒出一抹笑,隱隱透著不容置疑的自信,抬手伸出食指。「阿琳在那裡。」
完顏獲怔了怔,目光朝路爵非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雲氣裡好像藏著木石混造的小房子。
「阿琳怎麼可能躲在這鳥不生蛋、雞不拉屎的地方。」完顏獲皺著眉道。
「她為了要引起我的注意,躲在這裡很正常啊!」
路爵非拍馬騎向木石屋,完顏獲沒有第二個選擇,只得跟上去。
果不其然,完顏獲推開門即看見他們要找的任性姑娘完顏琳,瑟縮著身子躺在石床上。
天冷,床又硬,一個養尊處優的姑娘家哪裡能有好覺睡,細看下粉腮上還淌著淚呢。
像是知道有人闖進小屋,完顏琳慌亂的睜開醒,見是自己的親哥哥和心上人,新的淚珠又泉湧面上,很快的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掉下來。
「你耍什麼脾氣?害爵非和我急死了。」完顏獲劈頭就是一陣罵。
「誰教你要來找我?我死在外面給野狼叼走了也是我的命。」
雖然她怕得快要瘋掉,可嘴上還是硬要性幾句,晶瑩的亮眸直勾勾地盯著站在門邊,總是沒來由迷住她的路爵非,那兩泓深不可測的幽邃深潭,已經將她的芳心完全擄獲,無時無刻不擾亂她。
「阿獲,別理她,她要是再這樣不識好歹,就任由她讓野狼叼走。」他太瞭解女孩兒單純的心思,想要得到喜歡的東西,發發小姐脾氣也很正常。
轉身正欲離去,完顏琳由石床上躍起,衝向路爵非,死命的纏住他的手臂。
「路哥哥,你不要不理我嘛!我答應你,我會乖乖的,我會識好歹……」
「不准哭!」他厲聲輕吼。
完顏琳立刻止住淚,揩了揩淚珠,「我不哭了,路哥哥,我不哭了,我什麼都聽你的。」
完顏獲搖頭笑了笑。「我就知道非找爵非來才有辦法治你,你總是這麼調皮。」
完顏琳委屈的嘟嚷:「我才沒有調皮呢!」「還不認錯,咱們為了要找你耽誤了回燕京的時間。」
完顏獲不高興的瞟了一眼妹妹.
路爵非巧妙地甩開緊纏著他手臂的纖腕,平板的道:「你的馬呢?」
「不見了。」她垂眼低語。
「怎會不見了?」完顏獲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又不是我的錯,這裡霧氣這麼濃,也許馬兒要到湖邊喝水迷路了嘛!」她又想要哭了。
「為什麼不把馬拴好?」完顏獲覺得自己和大伙而寵壞了妹妹完顏琳,才養成她凡事無所謂的脾氣。
「夠了,我們得趕緊追上班師回燕京的軍隊。」
路爵非不耐煩的打斷兄妹兩人的抬槓,然後以手指吹出一聲清脆的口哨,頓了一下,又試了兩次,屏息以待不久,風聲裡多了一種聲音。
站在三人旁邊的兩匹壯馬嘶鳴回應。
「是『奔兒』。」完顏獲欣喜若狂。
林蔭中,無人駕馭的奔兒朝他們馳來,它依偎的不是騁它來的主人,而是方才吹口哨讓它順利識別方向的路爵非。
「爵非哥哥,咱們待在陰山別,回燕京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