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色怎麼那麼可怕?平時他的表情雖然冷酷,她也不曾感到絲毫畏懼,倒不是因為他流傳多時的俠義聲譽,而是因為她能看到那雙內斂眼底所蘊藏的溫和光采,所以,她嘴上與他鬥氣,心底卻十分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
可是,此刻的他,平時的沉穩氣息盡數消失,那雙眼中似有最狂最烈的火焰燃燒,不只是憤怒,還有某種她不明白的奇異情感。
那情感既熾熱又濃烈,讓她感到心慌意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見著花巧語那蒼白的臉色與眼中顯而易見的懼意,刑慎一凜,連忙收攝心神,好讓氣昏頭的自己冷靜下來。
他並不想嚇到她啊!可一聽到她說出不再見到自己的話,他卻全然失控了……
刑慎猛地轉過身,不願讓她瞧見眼中的慌亂與迷惘,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竟似完全主宰了他的心智,奇異地牽動了他的一切情緒。
不行!他怎能陷下去?他也不可能陷下去!她只是個線索,執行公務時絕不能摻雜私情!
可是,她方纔的一句話,卻讓他最自豪的理智於瞬間消失……
這時,她柔軟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你……你在生氣嗎?」
花巧語望著他厚實的背影問著,心緒複雜難解。
他濃眉鎖得更緊,眼中蒙上一層暗影,低聲道:「你說得沒錯……」
「什麼?」
刑慎轉過頭,直視她困惑的貓眼,神色陰冷。
「為了捉到一陣風,我會緊緊跟著,你絕對別想擺脫我,這趟江南之行,我是跟定你了!」
這話雖是說給她聽,其實也是警告自己。
只不過……他嘴上說得篤定,心裡卻根本無法確定。甚至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因為這麼說只會惹得她勃然大怒,而他並不想看到她生氣啊!
可是……一想到他也能像她影響自己那般影響她,他的心,竟有種難以形容的喜悅……
「你!」花巧語先是一楞,隨即怒火攻心,恨不得動手打他一頓,偏偏自己不會武功,只能「以口代手」,用言語修理他。
「好!我明白了!反正我是一定要下江南,你跟著也好,算是我爹替我找了個免費的保鑣。不過記住,是你自己硬要跟著,我才不欠你人情,你也別指望我會感激你!」
原本還以為刑慎會因為這番話感到不悅,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竟然笑了?!
雖然那抹笑極為淡漠,卻十分真誠愉快,而且充滿了難以抗拒的男性魅力,令她的心驀地狂跳起來,臉兒也泛起淡淡紅暈。
刑慎笑睇著她,語氣溫和而縱容。
「我會記住的,一切都是出於自願,你不必覺得虧欠我什麼。」
原來,他真能影響她,這個認知令他心情大好,露出了極為難得的笑顏。
「我……」她一窒,明明為他那極其溫柔的言語而感到極度心虛,卻仍倔強地不肯改口。「當然。這兩天內我就要出發,你最好早做準備,我說走就走,可是不會等你的。」
「我知道,必定隨傳隨到。」
「好,事情就這麼決定,我要回去了。」
話一說完,花巧語立時轉身就走,看似不想留下,實際上卻是不敢多留。
她愈來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當他擺出一副冰冷面孔,用嚴肅口吻質問阿風的下落時,她是可以用強悍的態度對抗他,以刁鑽的言語戲弄他。
但是,當他的神情和語氣變得溫柔時,她的心……竟會不由自王地變得慌亂不安,直覺地想從他身旁逃開,因為她怕再待下去,會完全無法控制自己那顆逐漸受到他吸引的心……
可是,他對她並沒有相同的情感,他接近她,只是為了追查出關於阿風的事,她怎麼還能如此癡傻,白白任自己踏入那明知無望的感情中?!
不,她一定要克制自己的心!
在即將走出門外的那一刻,花巧語停下腳步,可並沒有轉過身,只是微蹙著秀眉,大大的貓眼中閃著複雜的光芒,輕聲道──
「謝謝你……」
她的聲音很細微,但刑慎聽到了。
他凝視著她嬌小的背影,柔聲回道:「你放心,這次下江南,不管遇到任何危險,我一定會以生命來保護你的安全。」
花巧語一震,為他話中的認真感到心悸不已,她緊咬著唇,加快步伐走了出去,可雖是避開了他,心中的複雜情感卻波動得愈發洶湧。
她很清楚,從今日開始,他對她而言,已不再是敵人……
可是,不是敵人,又是什麼?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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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來攘往的常笑賭坊中,滿是賭客們的喧鬧之聲,花巧語如旋風般衝進最裡頭的雅房。
「阿笑!阿笑!」
賭桌前,一名相貌嬌媚、笑容直爽的女子笑應道:「我在這兒,別這麼大聲嚷嚷,小心打擾了我的客人。」
她語氣間雖是埋怨,面上仍是笑咪瞇的,絲毫沒有半分不悅。
花巧語快步走至她身旁,「阿笑,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談談。」
蕭常笑挑挑眉,放下手中的骰盅,向對面的客人微笑說:「徐大人,真是對不住,我有些急事得先離開,就請旁的莊家陪您了。」
那徐大人擦擦滿額的冷汗,對著面前所剩無幾的籌碼苦笑,「沒關係,我也該收手了,您請便吧!」
蕭常笑嫣然一笑,「謝謝徐大人,您今日輸的銀兩也不用給了,就算是我不能陪您賭完全局的賠罪好了。」
花巧語暗暗喝了聲采,對她高明的交際手腕十分佩服。
阿笑處事圓滑,向來不得罪人,更不時略施小惠,讓眾人對她是又敬又愛,自然累積了下少極有助力的人脈。
「這……真是多謝您了。」徐大人欣喜之餘,話都說不完整。
「那我先失陪了,各位請繼續,玩得開心點。」蕭常笑向眾人點頭致意後,便拉著花巧語走入賭場後的安靜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