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森雄伏在王德琳懷裡靜靜哭泣了一會,怯怯地離開她,相當不好意思地垂著頭,羞慚的說:
「對不起,大男人家哭成這樣子,讓妳看笑話了。」
「不會,你千萬別放在心上!」王德琳趕緊說:「是我不好,沒有先通知你,莽莽撞撞就跑來。」
屋內仍一片黑暗,劉森雄依然頹在地上,沒有開燈的意思。
黑暗使氣氛顯得相當沈默,王德琳耐不住,怯法地、小心翼翼地開口說:
「我可以問你嗎?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更大的沈默反彈回來。
「我只是問問,你不想回答也沒關係。」王德琳為免尷尬,連忙補充。
劉森雄像犯了便秘一樣,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久久才開口說:
「我對不起未央。」
「為什麼?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什麼問題?」
「我背叛她。我不得已,只好背棄未央。沒想到,她卻是騙我的!她騙得我好苦!如果不是她不慎跌倒,我執意送她上醫院檢查,也不會折穿這個騙局。我好恨!她為什麼要騙我!」
「原來如此。」王德琳望著黑黑的天花板歎氣說:「你和我一樣,我們是同病相憐;只不過,我們的立場正好相反。」
「妳和大剛──」
「他愛上了杜娟,要求和我分手。」
「他怎麼可以──」說到這裡,劉森雄猛然頓口。他有什麼資格批評丁大剛?他自己本身就是另一個丁大剛!
「那妳打算怎麼辦?」他頹然問。
「你呢?」王德琳反問。
「我?」劉森雄呆了一呆。
「是啊,你會回去找未央嗎?」
「她不會再接受我的。」
「不試試看你怎麼知道?」王德琳天真樂觀地說。
劉森雄苦笑滿臉。從那晚胡未央澄靜的表情上,他早就看出她的決意;他們之間,是不可能再有開始。
「你太悲觀了。」王德琳說:「未央那個人我瞭解,如果她真的愛你,她不會計較那麼多。她的脾氣跟牛一樣,固執得要命,但很單純。」
「可是我太濁了,配不上她。」
「別說這種洩氣話!只要她愛你,一切就沒問題。」
「那妳呢?妳跟大剛──打算怎麼辦?」劉森雄不想再提他和胡未央的事,轉了個話題。
「我也不知道,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不過,我想大概也沒什麼希望,他的態度很堅定。我從沒有看過他這麼不顧一切去追求一件事物,我想他是認真的。」
「這麼說,妳打算成全他和杜娟?」
「我也不知道。」王德琳搖頭,顯得迷惘。「我好不甘心,他們怎麼可以那樣對我!背著我偷偷摸摸的,還理直氣壯這樣對我要求──我不甘心!」
「德琳,聽我說,」劉森雄輕輕把手搭在王德琳的肩上。「不要被憎恨的情緒淹沒,好好想清楚妳該怎麼做。千萬不可意氣用事,用理性的態度面對這件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王德琳搖頭叫喊,將臉埋入劉森雄的胸膛。「我無法像未央那樣,我的心胸沒有那麼闊達,我只是在意他們兩人對我的傷害,我無法笑著祝福他們!」
停了好久的淚水又開始氾濫。王德琳淚水紛紛,浸溼了劉森雄胸前一大片衣襟。
「妳這是何苦!只不過更加折磨自己。」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無法原諒他們。」王德琳哭得肝腸寸斷。「森雄,你說我該怎麼辦?我心裡好苦、好難過!我該怎麼辦才好?」
「別哭了!」劉森雄歎口氣,溫柔地拍拍她的肩膀。
王德琳在劉森雄的哄拍下,慢慢止住淚。一雙眼哭得又紅又腫,鼻子也腫得像蒜頭,花容完全失色。幸好屋子一直籠罩在黑暗中,只能看得出輪廓。
「德琳,我想我是沒資格勸妳的,但妳如果願意聽我的話,我勸妳還是離開丁大剛吧!」
「可是──」
「大剛既然愛的是杜娟,妳就算是再死守著他,又有什麼意義?與其三個人痛苦,倒不如原諒他們,妳自己也可以重新再開始。」
「可是,我這麼淒慘,還有誰會要我!」王德琳越想越傷心,又號啕大哭起來。
「妳很可愛,一定有很多人喜歡妳,妳要對自己有信心。」劉森雄溫和地安慰鼓勵她。
「真的?」
「要我發誓嗎?」
劉森雄的態度表示得那樣認真,王德琳總算破涕為笑。
劉森雄微微一笑,擁住她,給她一個鼓勵的擁抱。
第十七章
原本就沒抱什麼期待心情出國的胡未央,這一次新加坡之行,成了她畢生難忘的夢魘。
她原以為,同是華人為主的國家,溝通上應該不會有什麼困難;即使當她知道新加坡以英語為官方用語時,她仍然樂觀地認為不會有問題。
更何況,從中學到大學,學了十幾年的英文,必要時也可以派上用場,她的英文還沒有「破」到太離譜的程度。
所以,當范修羅和方蕾拎著公事包忙著各處談生意時,她一個人無聊就逛逛飯店;飯店各角落都看遍後,她就把閒蕩的觸角延伸到大街上。
沒想到,第一關在百貨公司地下小吃琳琅滿目的英文招牌,就叫她看傻了眼。
她沈住氣,隨便指點了一樣,東西端出來,直叫她哭笑不得。那一盤五顏六彩,吃起來百味雜陳的聯合國大餐,直到現在,她仍不曉得是什麼東西煮的。
雖然行前已經有了萬全的心理準備,可是,當那個看守廁所的老婦,以一口流利的英語向她索討清潔費時,她還是有著很深的挫折感。
直到在公園看見飛禽表演時,她簡直要崩潰了──
連鳥都會聽英語!
本來語言這種技能,經常使用就能說得好,時日一久自然熟極而流利。她原也將它看作是一種溝通的工具,並沒有特別的感覺。
壞就壞在方蕾說得一口流利、標準的英語,而且是道地的牛津腔!
她的挫折對像主要來自方蕾;遇見的人事只不過恰巧因勢利導,強化了她這種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