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共同在歐洲將近三個月,每天跟隨在他身旁;在紐約的半個月,更是只有我們兩個人──妳聽得懂嗎?只有我們兩個人,我跟他。我跟他同進同出,形影不離。每天,我們同一個時間離開飯店,同一個時間回到飯店,無一刻不在一起,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妳幹嘛跟我說這些?」
「我只是好心想提醒妳,范修羅那個人自大傲慢,完全以自己為中心。他和不同的女人在一起,但他不會愛她們,他要的是那種聽話、慣從、沒有意見的女人。妳既然愛他,就應該明白這些。」
方蕾笑得虛假,溫和得虛偽。胡未央冷冷說:
「是嗎?妳看來卻不像那麼聽話、順從!」
「我是個例外。」方蕾抿嘴一笑,用勝利的姿態說:「我這樣說,妳懂嗎?」
夠懂了!胡未央在心裡狂叫,但她倔強地咬著唇不肯答腔。
她知道范修羅對女人的觀感,也親眼看見他和方蕾同進同出的情況,親眼看見他們如膠不可分的舉止神態。他們用她聽不懂的語言論著她摸不著頭緒的事情,將她像孤魂野鬼一樣撇棄在一旁。
在范修羅心裡,也許方蕾真是一個「特別」和「例外」。
這麼想法,衝擊得胡未央猛然一陣心悸絞痛。范修羅霸氣橫生說他要她,但他從來沒有說過他愛她!
是她愛上他。范修羅並不在意她。
太諷刺了!
剛才她還在讚歎愛情的奇妙,但她和范修羅之間轉折得太引人發笑了。本來她是那麼討厭范修羅,如果不是因為那場雨──
那一夜,如果她沒有淋那場雨,大概就不會有這麼離譜的感情孽生。
那場雨讓她改變了對范修羅的觀感,陷入情感的泥淖,卻怕會就此無法掙脫,而纍纍痕傷。
飛蛾為什麼一定要撲火?牠可以抽身遠走!
但沒有了光,牠的生命和世界只是一片黑暗。
第十九章
王德琳和劉森雄的感情發展穩定,兩人共同生活在一起。她搬出去後,空下來的房間,由胡未央承住進去。
她悄悄搬離「流星別館」,只用電話通知了范修羅。
「為什麼?妳怎麼現在才通知我?」范修羅怒不可抑。
看到胡未央和劉森雄在咖啡屋裡卿卿我我的,他又氣又恨又惱,整整生氣了一個禮拜,天天衝動地想質問胡未央,勉強才按捺住,結果卻等來胡未央人去樓空的消息,叫他怎麼不氣惱!
「你不是一直想趕走我嗎?這下子正好如你的願了。」胡未央輕描淡寫地說。
「妳──」范修羅氣極,腦中一閃,猜疑地說:「是不是因為那個男人?妳跟他重修舊好,投奔到他懷裡了?」
「你在胡說什麼?跟他無關!」
「好,那妳告訴我,妳搬到那裡了?」范修羅根本不相信胡未央的話。
胡未央沈默不語。她不想說,不想讓自己再陷落,她想放棄光,放棄明亮。
「說不出來了?」范修羅自以為是。「妳果然是回到那男人身邊了!」
「隨你說吧!我只是打電話通知你我搬走了,別館裡現在沒有人居住,你最好趕快通知范太太回來。再見!」
「等等!不准掛斷電話,告訴我妳人在那裡──喂!喂!──可惡!」胡未央說完就掛斷電話,范修羅阻不住,氣得摔下話筒。
除了那個懦弱溫吞的男人,他實在想不出她會搬去那裡。那天她對那男人含笑凝視的模樣,一直深印在他腦裡不去,叫他妒忌得快發狂。
可惡!
他抓起公文夾,重重甩向牆壁。
她這樣不聲不響地搬定,連電話都不留,叫他上那裡找她!怎麼找!
他完全無心辦公,一肚子悶氣沒處發。
在街上盲目地徘徊了一下午,他的心思只是越晃越亂。到了晚上,下起微雨,他往「流星別館」走去,任雨打在身上,不去遮蔽。
他必須好好地、冷靜地想一想,這樣才能理出頭緒,找到胡未央。
他走上天橋,避開車水馬龍。
他一向輕蔑女人,不屑愛情那種小道浪費時間的遊戲,可是他現在卻因胡未央而完全亂了章法,為了她對其他男人含笑顧盼而嫉妒不已。
要他承認他愛她實在是件很離譜的事,可是他的心情、他所有的反應,在在都說明了他愛她,他想她,嫉妒別的男人接近她。
「可惡!」范修羅詛咒了一聲。
胡未央居然這樣悶聲不響地搬走,離開他身旁──這叫他怎能忍受!
落雨的關係,除了對邊一個沾雨獨行的女孩,天橋上寥無行人。范修羅不感興趣地望一眼,對方正好也同時朝他望過來。
「未央!」他興奮地大叫。
天橋呈「井」字型散開,四邊都有橋道,范修羅正好和胡未央對邊而望,居間隔著鏤空的「口」形空間。
「未央!」范修羅在天橋對面大聲喊著胡未央。
「不要過來!」胡未央也大叫,轉身就跑。
范修羅當然不會聽她的,立刻追上去,及時在她跑下天橋前抓住她。
「妳為什麼要躲著我?」他生氣地大叫。
「我不是躲著你,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胡未央轉過臉說。
「為什麼?」范修羅將她的臉強轉過來面對他。
得到的是胡未央倔強的沈默。
「到底為什麼?妳說啊!」范修羅冷靜全失,頻頻大叫。
微雨由四面八方滲入他們兩人的肌膚、臉龐,天橋下的路燈在細雨中發出柔和的光。胡未央趴在橋墩上,仰頭瞪著范修羅,雨絲由天而降,滲進她的髮梢。
「因為我不想撲火自焚!」她大聲喊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方蕾的關係!你們──」
她咬著唇,不再說下去。
「我和方蕾怎麼了?妳到底在誤會什麼?」
「你還裝蒜!你們同赴歐洲、紐約,每天同進同出,形影不離,你敢說你跟她之間什麼都沒發生?」
「當然什麼都不會發生!」范修羅斬釘截鐵地說:「我們是為了公事出國,又不是去玩樂,能發生什麼事?妳把我當成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