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很正常的現象。」他安撫她道:「在高空中有很多的氣流,不會有事,今天的飛行已算平穩的了。」
「閉嘴!」她命令。
「你怕坐飛機?」他一向不聽命令。
「我不怕。」她鎮定的說,算命的說過她能活到七十六歲,而她相信。
「其實在現今的交通工具中飛機算是最安全的了。它們的出事率是十萬分之一,比起在路上跑的車子不知道安全幾百萬倍。」
「車子在路上拋錨可以停下來找人修,如果飛機在高空中忽然出問題呢?」她質問他。她向來是個不慍不火、輕聲細語的女人,畢意要這樣才能討男人的歡心;但現在她已完全失常,而她只能把原因歸咎到飛機上。
「你是個悲觀主義者?」
「我不是!」
「每天有這麼多架飛機起起降降,每天有上百萬的人在搭飛機,如果大家都想這麼多的話,那我看都不要出門了。」
他微笑著說,想幫她克服緊張。
而鮑綺霞的反應則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距離了,早上你在台灣,深夜你可能就已經置身在倫敦或是洛杉磯,或者是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這完全是托飛機之便。難不成你喜歡像十九世紀一樣,坐上一個月的船到另一個洲?」
「我可不可以不要聽你的長篇大論?」她不客氣的說:「我想一個人靜靜的『享受』這段旅程。」
「希望你沒有心臟病」。
她真的只能瞪著他。
對她,戴修維發揮了從來不會有的耐心;身為「戴氏企業」的唯一接班人,只有別人來遷就他,他何曾對人低聲下氣過?
「如果有個說話的伴,你或許就不會把注意力放在亂流上面。」她的態度根本沒有嚇跑他。
「你比亂流可惡!」
「我的能耐居然能和亂流相比?」他故作誇張的問她,有些自豪。
鮑綺霞終於笑了出來,一張原本緊繃的臉在微笑之後更是美得令人無法移開視線,讓人只能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謝謝你,我好多了。」她說。
「這表示我可以坐下了?」他得寸進尺。
「我並沒有訂兩個座位。」她模稜兩可的說。
他坐了下去,立刻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香水的確是女人最厲害的武器,而且她擦的香水味道淡雅、高貴,不會令身旁的人不舒服。他可以確定她一定是位有品味、有格調的女人。
「我是戴修維,小姐芳名?」
「鮑綺霞。」
「好美麗的名字。」他脫口而出。「很配你的人,我知道一定有成千上萬的男人對你說過,但你真的是美,東方人能像你這麼美的不多。」
「謝謝!」她淡淡的應了一聲。
美又如何?除了外表的美貌,她只剩一個墮落的靈魂,回台灣後能重新開始嗎?她是不是真的能擺脫過去?過去的種種會不會回來糾纏她呢?她能不能抓住一份平淡的幸福?
「你到台灣是……」
「學成返國。」她說,至少這不假。
他的眼睛一亮。「你在美國修的是什麼?」
「大眾傳播。」
「了不起。」
「碩士滿街是。」她一點都不覺得光榮。
「我知道現在男女平等,但是對一心向學的女性,我還是非常地佩服。到異邦留學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是麻省理工學院畢業的,也拿到了碩士。我知道大學生滿街是,可不知道碩士也已經滿街都有了!」
她扔給他一個淺淺的笑。「那你是住在台灣呢?或者只是回台灣辦事?」
「我的家在台灣,不過我到處跑。」他不想在一開始就吹噓自己的身世、背景,他要確定女人是喜歡他這個人,而不是喜歡他的家世。
「你在那一行高就?」
「建築業。」
「這麼說你算青年才俊了?」她半是讚美,半是挖苦。在紐約,男人她接觸得多了,有些男人外表衣冠楚楚,道貌岸然,骨子裡卻跟頭野獸一樣,對女人尤其是不知道尊重與憐惜;和女人相比,男人顯然更懂得偽裝自己。
「這句話在我聽來,怎麼有點諷刺的味道?」他笑著問她。
「有嗎?」
』你不喜歡『青年才俊』?」
對他有些露骨的問題,她聳肩一笑,反正下了飛機大家分道揚鑣,各走各的,她才不在乎他是一個青年才俊或是地痞流氓。
「不要告訴我你結婚了。」他提心吊膽。
「我沒有。」
「訂婚?」
「沒有。」
「謝天謝地!」他真的一副虔誠的表情。「我不知道怎麼去當第三者,也狠不下心從別的男人手中奪走他們的妻於或未婚妻;畢竟君子有成人之美,不奪人所好。」
「你是『君子』?」
「貨真價實的君子。」他的眼睛堅定而不閃爍,態度雍容而且坦蕩。「如果你願深入的瞭解我一些,你會發現我不只是一個君子,而且還會是一個好情人、好丈夫、好爸爸、好男人。」
「你對女人一向這麼直接?」她故作驚奇狀。
「只對我認為值得的女人。」他看著她的反應。「人生苦短,而我不喜歡浪費時間,值得爭取或追求的就不要猶豫;否則一個轉身,說不定就已經錯過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機會。鮑綺霞!我不會拐彎抹角,明天你願不願意和我共進晚餐?」
她只碰過猴急的男人、粗魯的男人、沒有水準的男人,倒還是第一次接觸到像他這種勇於表達、勇於追求,而且不輕言撤退的男人。
她想點頭,但是吃一頓晚飯之後呢?她看得出戴修維是個好男人,但是……
「只是一頓晚餐要想這麼久嗎?」他怕聽到拒絕的答案。
「我這個人下決定從不輕率。」
「這是好習慣,但是……」他不曾這麼辛苦過,女人通常對他都是自動投懷送抱,就算不是自動的,只要他稍加暗示,是少有女人說不的。「鮑綺霞!每個人都要吃飯的,和一個好男人吃飯更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你會找不到吃晚飯的伴嗎?」她當然知道坐在她身邊的男人是哪一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