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不對勁。
關子仲以為大家是因為陌生,是因為還不熟悉,所以反而是他帶動氣氛,是他放下法國總公司經理的頭銜,起頭瘋,不過效果並不明顯,是他不受歡迎嗎?是他做錯了什麼嗎?
關子仲心裡沒數。
不過蘇貞玲可就心裡有數了。
她知道是因為自己,她知道大家都不習慣她在這種場合出現,她看看表,現在就說要回去好像會給關子仲難堪,或者她該避一下,給大家一個喘氣的空間。
「我去一下化妝室。」蘇貞玲起身。
不是關子仲敏感,當蘇貞玲這麼說的時候,也發現大家都喘了口氣,都很明顯的自然了一些,為什麼?蘇貞玲真的如此難以相處?!
周傑仁很懊惱自己跟著齊中孝下來,他明明可以在頂樓悠哉的看碟影或是企劃一些分店的點子,他不需要下來和這些飢渴的女人周旋的,是他的條件太突出,還是現在的好男人太少?!
其實他不算是什麼好男人,否則六年前蘇貞玲為什麼會悄悄的離開他呢?而且走得乾淨,隻字片語都不留,連她的家人都不知道她上哪兒。他被趕了出來,蘇貞玲的家人認為是因為他,他們才會失去女兒,所以在羞辱他之後,警告他永遠不許再上門。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發誓要出人頭地。
他做到了。
但是除了名利,他擁有愛情或快樂嗎?
廁所是暫時避一避的好地方,他幾乎是迫不及待要衝進去,再前進的女人追男人也不可能追到男廁吧?!
也許是他太急,一個不小心的和一個正從女廁出來的女人相撞,只聽到「啊呀」一聲。
「對不起!」周傑仁試著扶住那女人的肩,怕自己撞倒她。「我太冒失了。」
「沒關係!」蘇貞玲面無表情的抬起頭,想看看這個急著上廁所的冒失鬼是誰,不看還好,一看兩個人都傻住了,整個週遭的世界忽然都寂靜無聲,好像一切都不存在似的。
「貞玲?!」周傑仁懷疑的語氣。
她緊閉著嘴,僵硬的看著他。
「說話!貞玲!」他命令的口氣。
「說什麼??」她一副心死的口吻。
「說——」周傑仁這會能指望她說什麼,尤其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在這個吵雜的環境裡。
二話不說的,他拉著她的手,穿過人群往頂樓走,也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她就這麼突然的出現在他的店裡,感謝上天!
「你要帶我去哪?」
「一個可以說話的地方。」他依然緊抓著她的手。
「我有朋友!」
「讓他們等,我不在乎。」
她使出全身力氣的用力一拉,不肯再往前走。
周傑仁站定,回過身望著她,他的眼神灼熱而帶著濃烈的情感,似乎這近六年的光陰並沒有逝去,她還是沒變,依舊清麗可人,依舊令人賞心悅目,增添的只有成熟和智慧。
她依舊那麼美。
她依舊是那麼令人耳目一新,她為什麼不變胖或是變醜呢?為什麼不會令他覺得俗不可耐?她快三十了,她不該還這麼迷人,這麼的亮麗。
「你欠我一個解釋。」
「我什麼也不欠你。」
「你消失了。」
「我走了。」
「貞玲!這樣下去談不出什麼的!」他暴躁的吼,雖然這樓梯間沒有人,但是回音聽起來也頗嚇人的。
「本來就沒什麼好談。」
她的態度分明是想激怒他,如果是五、六年前的他,他會毫不考慮的一巴掌過去,但是今天他能忍,他願意忍,他要聽聽她的理由,她應該有好理由。
「我不會生氣。」他施恩的口氣。
「你以為我在乎你生氣?!」她一逕是冷漠而且不帶感情的口吻,好像她一點也不在意他的反應,他拿她莫可奈何,更威脅不了她。
「你變了。」
「你沒變嗎?」
「以前的你是——溫柔可人的,從來不和我爭辯。」
「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你希望我不長進,白活五、六年嗎?」她譏誚的說。
「我擁有『洛可可』。」或許是想向她證明他不是阿斗,不是一個混混、無賴。「我成功了,當初你是不是認為我一定一輩子一事無成,所以才離開我的?」
她將頭轉開,不肯做答。
「貞玲!我成功了!」
「恭喜你!」她不高不低的音調。
「你結婚了?!」
她正思索著怎麼回答,如果說自己沒結婚,她怕會惹出日後不必要的麻煩,她瞭解周傑仁,以他目前的能力和財力他可以請人將她的過去調查得一清二楚,而且她怎麼解釋妮妮的存在?如果說她已經結了婚,那她的丈夫又在那裡呢?她要怎麼自圓其說?!
今天她可以隨便用一句謊話來搪塞,但是日後她可能必須說九十九句謊話來圓謊,划得來嗎?值得嗎?
「貞玲!有這麼困難嗎?」
「我不想回答。」
「你一定得回答我,我不會再任你這麼悶不吭聲的對待我,這對我來說不公平。」
蘇貞玲忽然一聲歎息,臉上儘是疲憊的表情。
「你不能就當作今晚沒碰到我嗎?」
「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他說得乾脆。
「我要回家了,有人等我。」她含糊其詞。
「那你是結婚了?!」他有些感傷。
「不。」
「和人同居?!」他的音調憤怒,不明究裡的就開始責備。「這不像你,你不是會和男人同居的那種女人,時間再怎麼變,我相信你的原則不會變,貞玲!不要因為想叫我死心就信口開河,我決不會打退堂鼓的。」
她就怕這一點,但眼前先走為妙。
「隨便你想怎麼做!」她希望他找不到她。
但是他似乎能看穿她的想法。
「貞玲!我會找到你的。」周傑仁強硬的一笑。
第二章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蘇貞玲半跪在女兒的床前,沒有任何人能體會出她此刻的想法,還有她心中那種錐心刺骨的感受,她輕撫著女兒純真、稚嫩的臉頰,她從沒想過二十二歲就當母親,但是既然命運如此安排,她也只有勇於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