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靡的氛圍,困囿著他倆,情感與理智掙扎得相當辛苦。樓下屋外還有個險不可測的危機哩,他們怎能如此歡愛得難捨難分。
空氣異常緊迫,時間短暫得教人呼吸都顯得急促,但兩人內心的牽扯卻奔馳幾千里,如夢如幻。
楚佑寧驟然睜開眼,睇著他堂正、冷毅、倨傲而痛苦的臉龐,愛憐的撫摸著。
他的內心一定也是矛盾的,矛盾著要不要愛她。
難道她的付出尚不足以感動他千萬分之一?
溫柔的心一下子忿忿難平,提起他橫在她身上那堅實有力的大腿,從細縫中滑下床來,他已沉睡得如襁褓中的嬰兒。
楚佑寧一眼就望見了自他上衣口袋中掉出一個斜邊的牛皮紙袋。
那就是陳志交給他的文件。 .
她只猶豫了三秒鐘就決定暫時按兵不動,因為她的目的不在此,野心也不是這麼的小。
陸昊天的眉頭忽爾緊蹙,口中低低地呻吟著。想是方才劇烈的翻雲覆雨,又牽動了他的傷。
手臂再度滲出血來,染紅了整條紗布。他低低呻吟了起來,臉色煞白如紙,額頭微微出汗。
楚佑寧拿出她藏在急救箱最底層的針筒,開了一筒白色溶液。
悄然走到床前,撥開被褥,抹去他臂上的血污.輕驗老到的按捏,找到一條強壯的青綠色血管。將針尖對準,慢慢的、慢慢的,將嗎啡給打了進去。
陸昊天輕微抽搐了一下,一陣舒暢的感覺走遍全身。抽出針,她愛憐地幫他按摩著注射處,他緩緩地吁出一口氣,嘴角堆積的痛苦逐漸轉為酣然的笑靨。
睜開黑瞳,呵,眼前是多麼美麗的女人!
他把手探向她,她緊緊抓住。
這孤傲、蠻橫的傢伙,她拒絕過所有的男人,卻忍不住對他投懷送抱,一定是老天在懲罰她。
「昊天!」她低喚著。
他只是凝視著她,未幾又陷入昏迷中。
電話鈴忽地乍響——
楚佑寧始自一個迷離的境界中驚醒,不得不回到殘酷的世界。
是陸嘯天打來的,要她到精誠路一家日本料理店碰面。
她別無選擇,並在匆忙赴約前先找個人來照料陸昊天。
☆ ☆ ☆
「福谷」是台中惟一專賣河豚的日本料理店。
店主來自日本,領有河豚料理執照,是全台中最貴的館子,店前掛了兩個鰓鼓得圓呼呼的河豚燈籠。
陸嘯天今晚把它包下來,因為來了肥美的河豚,還有美人在座,閒雜人等不許打擾。
楚佑寧有點湟然。他忽然找她,且算準了她人在台中,有什麼事呢?和陸昊天有關?唔,得好生應付呢。
特愛擺排場的陸嘯天,照例在門前、店內置了十來個保鏢,服務的小姐比他兩人多出五倍。
「好久不見,你還是那麼明艷照人。」陸嘯天大搖大擺的坐在首位,慇勤地為楚佑寧斟上一杯上好的清酒。
她只是微笑示意,拉開他面前的靠椅坐了下來。
「來,這要趁熱才好吃。」河豚的鰭在炭夾上烤得半焦,燜人燙好的清酒中,微熏半熟,一陣腥香,但,味道鮮美。
陸嘯天兀自喝了一大杯,放下酒杯時,趁勢擰了她一把。
「你瘦了。」
楚佑寧苦笑的說:「不瘦怎麼演得來你的苦肉計?」
不露痕跡推開他的手,將身子往後挪了挪。
「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他夾滿一筷子帶刺的魚皮塞進嘴裡,一邊大口咀嚼,一邊睇住她。
「比預定的還要順利些。」她實在很餓,可面對著這樣一個腦滿腸肥的人,卻無論如何提不起吃的興致。
夾起一塊炸明蝦,思緒立刻牽往猶昏睡中的陸昊天不知他醒了沒?歐巴桑有沒有給他弄點吃的?
陸嘯天很滿意的點點頭。「就知道找你出馬,鐵定沒問題。」
「只要你老弟不要來破壞就行了。」她指的老弟當然不是陸昊天,陸家兄弟從來就沒承認過這個最小的弟弟,甚至想除之而後快。
「那個蠢蛋,就只會用蠻力。」他話鋒一轉,「他傷得不是太重吧?也幸虧他受了傷,才能給你製造機會。」
「我需要這種機會嗎?」楚佑寧不禁動怒。「他不要懷疑是我從中搞鬼,就已經是阿彌陀佛了。」
見她一臉的不悅,陸嘯天忙賠不是。
「回頭我打電話給他。」
「不必。」楚佑寧道:「找個人盯住他,一有風吹草動先知會我一聲,免得前功盡棄。」
「他要真的死了,陸霸天又被牽扯上,我們豈不是可以坐享漁翁之利?」
她失聲一笑。「你以為他會蠢到把自己牽扯其中?看!」從她皮包中掏出的,赫然是昨日晌午在藝術街地下停車場撿到的那把手槍。「是你手下的槍吧?他連你的心腹都收買了,你還不自知。」
陸嘯天當場嚇得面色發白。
「王八蛋,我跟他沒完沒了。」搶過手槍,交給一旁的保鏢,不知悄悄交代了什麼,只見保鏢拿了槍就快步離去。
「冷靜點,我們現在必須趕緊拿到東西,神不知鬼不覺讓一切塵埃落定才是上策。」
說得好玄,害那本來就不是很聰明的陸嘯天聽得一頭霧水。
「依你之見,我們該怎麼做?」
「不是我們,是你。」楚佑寧憎惡和他牽扯在一起。
「你該找人保護陸昊天的安危,避免被你老弟捷足先登、一石二鳥,到時候你一個子兒也拿不到,說不定還鋃鐺入獄,眼睜睜看著到手的肥羊給溜了。」
她這些話如醍醐灌頂,說得陸嘯天後腦勺一陣火熱。
「好,我信任你。」他皮笑肉不笑的盯著她。 「不過,聽說你收留了那小子?」
「他傷得很重,需要有人照料。」楚佑寧給他倒酒。
也給自己倒酒,雖然她那七分滿的酒杯,一滴也沒動過。
「留置在什麼地方?」陸嘯天明知故問。
「一個陸霸天找不到的地方。」她輕淺一笑。
「希望你不要假戲真做。」
「你怕他愛上我?」有點心虛地,她又為他倒了滿滿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