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一圈地發展成為小團體,團體與團體之間,互相看不順眼,較小的院童爭取的是師長的關愛,較大的院童則是明爭暗鬥,想在這個小小天地裡,爭取一席地位。
陶起得受不了孤兒院裡的烏煙瘴氣,更氣自己是沒父沒母沒家人疼的孤兒,於是她從上國中起,有了一段小小的叛逆期,小小地逃學、小小地逃院、小小地自我放逐一下。
她就這麼成了巫婆男人的手下,開始學起扒手所需要的十八般武藝。她很聰明,手更是精巧,她的神乎其技,連男人都自歎弗如。
在男人的眼中,她是個天才,才教她短短的兩個月,她就已經能夠帶頭行竊,她靈活的技巧運用自如,且從來沒有失手過。
可是很快地,她就玩膩了扒手的遊戲,同時她認識了同班同學於妃莉,一個慧黠聰穎、柔順乖巧的女孩。
她就是跟她投緣,兩人的個性雖然南轅北轍,卻像是姐妹般的有永遠說不完的話。
在於妃莉的鼓勵下,她決定脫離男人的管束,洗手不做,重新回歸正常的生活。
男人哪肯放棄這棵搖錢樹?於是軟硬兼施、恩威要脅;無論淚水、恩情,或者逼迫、施壓,甚至找人圍堵她。
她倔強不服輸的因子發揮到極限,怎麼都不肯跟男人妥協,於是她開始東躲西藏過著膽戰心驚的日子。
但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終究逃不過男人布下的天羅地網,一日,她終於被男人逮著,還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她就被男人所欺凌。
那年她還這麼小……她才十三歲呀!那是個無法擺脫的夢魘,她每每一想到,那細長尖銳的音調——
小陶,我對你這麼好,給你吃、給你穿,你怎麼捨得離開我呢?要是沒人給你依靠,你以後怎麼辦哦?
那張像是牛頭馬面的鬼臉,逼近了再逼近、貼近了再貼近,她卻無力反抗,雙手雙腳全都禁錮在男人的身子裡。
小陶,我最乖的女兒,你不聽我的話,敢私自逃跑,我要讓你受到一點小小的懲罰,嘿嘿……
男人奸臣般的笑聲,如魔音傳腦般,讓她的頭皮發麻,她無法呼吸、無法哭泣,更無法求救。
小陶,你乖一點,我不會弄痛你的,以後你就待在我身邊,我會好好地照顧你,別再逃走了……
她的毫無抵抗,讓男人失了戒心,以為她就要乖乖地束手就擒。
男人的雙手開始游移在她的背,正想盡情地享受美好的時刻,她的右腳一弓,使盡全身的力氣往男人的命根子一踢,男人吃痛地放開原本緊包著她的身軀,趁男人痛得彎下身的時候,她又拿起一旁的椅子,奮力砸向男人的頭。
她逃出了鬼門關,逃出了那如同鬼魅般的男人。
那是一場噩夢,她在夢裡久久無法清醒,直到聽聞男人被抓了,她才慢慢從惡夢中醒了過來。
很久了,她不再記得男人的臉,以為男人從此走出她的心中,消失在這世界上,沒想到今天她還會再遇上男人,再度聽見那如巫婆般的鬼魅聲音。
輾轉反側,她睡得極不安穩,夢中的男人忽隱忽現、忽遠忽近,高亢的音調重複地在耳邊說著——
小陶,你乖一點,我不會弄痛你的……
小陶,你讓我親一下……
小陶,你好香,還有嬰兒的甜甜的奶香味呢……
她聽得真切,卻又模糊不清,她很想醒卻醒不過來,一直深陷在痛苦的夢境裡。
「小陶!小陶!你醒醒呀!」
遙遠的地方,有男人在叫她,那聲音是這樣地熟悉,溫柔又好聽……
她追著聲音跑,極力想擺脫噩夢的糾纏,更想逃離後頭那細長尖銳刺耳的鬼吼。
「小陶!你別怕,有我在呀!」
這次男人的聲音更近了些,她不安的情緒似乎安定了些,她伸出手想抓住聲音的來源,卻什麼也抓不到!
跑著跑著,好不容易前方出現了光亮,一身藍的男人就在她的眼前,而那鬼魅般的笑聲,在見到天光及那一身藍,退得離她愈來愈遠,終於消失在無盡無邊的黑暗裡。
她終於擺脫了鬼魅纏繞的身影,從噩夢中驚醒,卻嚇出了一身冷汗。
「啊——」
「小陶,你怎麼了?」陸正揚緊緊抱著熟睡中的她,看著她被噩夢驚擾痛苦的模樣,但他無能為力,只能頻頻喊她!
她喘著息,看見那一身藍制服,眼前的人是她所熟悉的,她再也忍不住恐慌,放聲大哭起來!
從警局回家後,她和他一起回了他的房間。她的脆弱無依,與平時大剌剌的強悍,完全不同,她就像生了病的小貓依偎在他強而有力的臂彎裡。
他沒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也猜出了八、九分。男人是大台北地區最有名的扒竊集團,警方費了好大功夫才捉拿到案,而小陶那一流的偷功,想必與這個男人脫離不了關係。
她從回到家後,就沒開口說過話,就這麼靜靜地坐在床緣,任他擁著。
她的思緒紛雜,一幕幕的往事從眼前飄忽而過,她曾差點失身於那個男人的手中,而那年她還這麼小!恐怖的記憶無法磨滅,那是她心中永遠的痛。
她擁緊了他。他身上的那身藍,是正義的化身,就像黑夜裡的明燈,讓她有了安心和溫暖;她盡力使自己不要再去想,閉了眼卻這麼沉沉地墜入無邊的夢裡……
「小陶!有我在,別怕呀!」他聽她哭得淒厲。「你作噩夢了嗎?」
她在他懷裡點了頭。
「能告訴我夢見什麼嗎?」
她止住晶瑩清淚,看著他擔心的眸光,想說卻不知從何啟口。
他第一次有了心痛的感受,他寧願她時時與他針鋒相對,也不要她淚眼婆娑。
「小陶,別怕,真的別怕,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的!」他輕捧起她的臉,柔柔的吻順頰而下,吻幹了她猶掛在頰上的淚珠、吻上了她的唇,更想吻走她的心憂及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