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我想了又想,若是讓她做妾也是委屈了她,你可有什麼想法?」
彷彿一桶冷水澆下,艷衣只覺身子由內而外寒了起來,她雙眸瞪大,一時間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秦氏觀察她的反應。「男人納妾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有何好吃驚的?」
艷衣回過神,眨了下眼瞼。
「怎麼不說話?」
「媳婦……不知……該說什麼。」她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話。
「那好吧!今兒個就說到這兒。」
艷衣起身,行禮告退,茫然地走著,不曉得也不在乎自己往哪個方向走,她的心亂糟糟的,什麼也無法想。
她不明白婆婆為什麼要對她說這些,難道她真要為相公娶一房妾嗎?不期然地她的心一陣抽緊,讓她不得不停下腳步。
「哦!真槽……」她顫抖地深吸口氣,手指撫上瞼,感覺一股濕意。
「真糟糕。」她澡吸口氣,感覺淚水不受控制地再次滑下。「真是……」她閉上眼,覺得有些頭暈,她扶著一旁的樹,想讓自己好過些。
相公不會答應的,她拚命深呼吸,沒什麼好擔心的、沒什麼好擔心的,她不能這樣嚇自己,她必須冷靜下來,想想這是怎麼回事……
「嫂嫂,你怎麼了?」
艷衣急忙拭去淚水,而後才轉過身道:「軫懷。」她擠出一抹笑。「我只是有些頭暈。」她看了下四周,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三嬸的怡園。
軫懷露出笑。「你要不要到娘的屋裡休息?」
「不用了。」她微笑地撫了下他的頭頂。「你娘現在在午睡吧!」
他搖頭。「娘在跟大伯下棋,我覺得無聊就跑出來玩。」他轉著手上的草編蚱蜢跟捏面人。「我想去找小舞可以嗎?」
「當然可以。」她頷首。「她在我房裡練宇。」
軫懷點頭。「那我走了,嫂嫂。」他朝她彎身後便高興地離開。
濫衣看著他遠去,嘴角的笑漸漸隱沒,她長歎一聲,靠著樹幹仰看著天,專心地瞧著雲兒緩緩移動的模樣。
早上她還這麼的快樂,沒想娘的一句話競讓她如此難受,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如此在乎相公,想到他的體貼與呵護,讓她又開始熱淚盈眶。
「真是……」她抹著淚。「別只是哭……」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再次控制住自己,當她準備離開時,卻聽得前頭林子裡有聲音。
「熱嗎?」
一雙美眸漾出笑。「在林子裡怎會熱?」
「那倒是。」翟治臨笑道。「轉眼又五月天了,時間過得真快。」
溫絲縈笑眼瞧他。「可不是,大哥都老了。」
翟治臨瞅著她,眼神專注。「我是老了,可你卻一點兒也不見老。」
她避開他溫燙的眼神。「大哥說笑了,只要是人便都會老。」
兩人沉默著,一會兒才聽見溫絲縈細聲道:「聽下人說,最近大哥常咳,可有看大夫?」
「只是小毛病。」
「小病也會成疾。」她軟語說著。「讓大夫為你把把脈,好嗎?」她面露憂色。
他停下腳步,沒有答話,只是凝視著她,而她再次移開視線?
「過些日子我要到杭州一趟,你可想一起來?」
她詫異地抬頭。
「你已有好些年不曾回家鄉看看,成天閉在這府裡……」
「我不悶。」她搖首。
「帶軫懷一塊兒去吧!」他說著,眸子閃著晦暗不明的火。
「為什麼?」她輕問。
「就像你說的,我老了。」他蹙眉。「到了這歲數……」
「有什麼事還不能看開呢?」她接下他的話,不讓他說完。
他的喉頭滑動了下,似有千言萬語想掏出,卻又給盡數吞下,他在身後交握的雙手鎖得更牢,深怕自己抑不住這股衝動而觸碰了她。
「就因我走錯了一著,就得全盤皆輸嗎?」他粗嘎地問。
她顰額,右手握緊巾帕。「你想贏什麼?」
他張嘴,卻下能語。
「你並沒有走錯棋,因我不是棋,你也不是。」她柔聲輕喃。「別再說這樣的話,回去了,好嗎?」
他說不出話來,只是瞅著她,黑眸中閃著痛苦。
「這輩子我就得帶著遺憾一起入土了,是嗎?」他問。
她無語。
他仰首長歎。「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他閉上眼,眉心刻苦一條皺痕。
「別再說了。」她急促地說。
他低下頭,黑眸鎖著她,而後突然栘開視線,深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便會不顧一切,不顧一切地帶她離去。
兩人站在樹林中,久久不語,半晌,才聽見溫絲縈輕語。「泡杯茶好嗎?」
他頷首,與她並肩而走,兩人朝樹林處走去。
艷衣立正原地,不敢移動分毫,甚至不敢大聲呼吸,直到兩人定後,她才長吁口氣,雖然她不是每個字都聽得很清楚,可她聽到的部分再加上之前沐文曾同她提及的,己讓她明瞭公公對三嬸的確有男女之情,而且這情是壓抑而深埋的。
她不自覺地又喟歎一聲,這府裡……有多少暗流啊!
第八章
原以為疲憊的一天將在丈夫回來後好轉,因為她亟需與他說說話,他會為她這退錦姑,會將她抱在懷中讓她休息,她可以與他說說笑,然後……
當她打盹著等相公回來時,夏曦突然驚慌地跑進來。「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說過多少次了,這樣衝進來成什麼體統!」錦姑厲喝一聲。
夏曦讓她嚇住,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艷衣克制著打呵欠的慾望,將手上的書放下。
「他們……打起來了!」夏曦結結巴巴地說著。
艷衣一震,立刻起身,直覺道:「小舞與紅兒嗎?」
「不是,是他們,壇肆少爺、五少爺、軫懷少爺……」
「在哪兒?」艷衣大驚,
「在後院戲棚……夫人……」
末等夏曦說完話,艷衣已奔跑而出,錦姑的聲音在她後頭響起。「少夫人,別跑……用走的……」
艷衣越跑越快,差點摔在石子路上,她氣喘吁吁地衝到後院去,只見一堆僕役圍在初步搭好的戲棚子周圍,當她瞧見翟亞坤一個過肩將壇肆摔在台上時,情急之下,她大喝一聲,「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