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女孩們歡聲雷動。
南宮無尚聽見她呼口氣,仍舊持弓站著,未收勢,他讚許地點了下頭,她的箭術確實不同凡響。她的弓屬短弓型,射程不若長弓遠,但以短弓而言,這距離算是遠的了,她的臂力比起一般女子是強上許多,讓他有股衝動想與她一較長短,這念頭才起,他忽地笑了,與一名女子比箭?他怎會有這種荒誕的想法!
決瀾放下弓,女孩兒衝上來撞進她懷裡,讓她退了一步。「小心些。」她笑著。
「如果決瀾是男的就好了,我定要嫁給你。」毛妘興奮地說著,決瀾射箭的模樣真是好看極了。
她笑得更大聲了些,聽著女孩兒一個個說著要嫁給她,而後她的笑聲忽地止住,疑惑地轉過頭去,撫了下頸後。
「怎麼了?」禾穗問道。
決瀾轉回頭。「沒什麼,你們也該去練箭了。」
女孩們一聽,全嘻嘻哈哈地往前跑去,各個躍躍欲試,瞧著剛剛決瀾射箭的模樣及氣勢讓人也想跟她一樣厲害。
決瀾再次往後瞧,蹙起雙黛。為什麼她老覺得身後發涼?
南宮無尚瞥了眼女孩兒們,突然發覺沒有男子在列中,他疑惑地挑了下眉宇,將視線移回眼前喚作決瀾的女子身上,只見她朝著靶心而去,看來是要取回自己射出的箭矢。
他看著損壞的面具,對於她的箭矢何以能傷他百思不解,人間有法力之士,除了得道之人外,就屬巫術之輩,他們都具備降妖除魔的本事,可她看起來明明不屬巫術之流……
正在思索的當兒,忽地想起自己來這兒是另有目的,他右手一揚,瞬間來到一磚造屋前面,正打算進屋時,忽地一道光射在他身上,定住他的身,他抬頭一望,是五色桃印。
他皺下眉頭,嘴上喃念幾聲咒語,右手抬起,射出一道黑光,將桃印震裂,木板立刻碎裂為片,落至於地。
「什麼聲音?」
南宮無尚瞧著一名拄著枴杖的婆婆走出,她穿著藍上衣,綁腿褲,花白的頭髮綰在腦後,臉形四方,雙眼炯炯有神,雖然臉上有不少皺紋,背部微曲,可看得出身子骨還算硬朗,氣色也不錯。
一見著眼前的人,南宮無尚的嘴角揚起笑。她就是程印?
婆婆左右張望,試圖找出聲音的來源。「又是誰亂丟石頭打破婆婆的東西?說好了,自首無罪。」她朗聲道。
瞧著她,南宮無尚忽然笑出聲,實在難以相信眼前的婆婆會是以前的戰友。
程印見無人出來認罪,疑惑地皺了下眉頭。「難道年紀大了,耳朵不中用了?」她轉身正要走回屋內時,不經意瞥見地上碎裂的桃木,神色立刻變了樣。
她抬眼往門側瞧去,原本掛在上頭長六寸,方三寸的桃印已無蹤影。「竟然碎了?」她的聲音沙啞低沉,眉心攏上,雙眼瞪視著地上的木片。
自昨夜天際出現異象後,她就一直心神不寧,如今驅邪的桃印又在這時碎裂,難道……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望著眼前一片桃花林,深紅映淺紅,燦如雲霞,南宮無尚不由得多駐足了會兒,他仰頭望著桃枝在風中顫動,偶爾飄落些許桃花,就像一場桃花雨。
這兒的桃花林比起生前他在滇境瞧見的那片桃花更要讓人驚艷,他不知自己立在原地瞧了多久,只感覺心情愈來愈放鬆,他已很久沒有如此欣賞桃花了,因魔王曾告誡說桃花於他不利,所以他一直避免見到桃花,想是桃木能降鬼,所以魔王才會出言提醒,不過,以他現在的功力,桃木已不能傷他。
對於這些個花花草草,他向來不是很有興趣,前世他是武將,只有在皇上宴請文武百官的春宴上才有這種閒情逸致去賞花,而這次數屈指可數,有時他在邊疆一待就是兩、三年,若戰事吃緊,他根本不可能回京城,那些吟風弄月的事都是文人大夫在做的,他不會作詩填詞,更不會寫經世治國之文,只會打仗,只知盡忠,可最後換來的卻是……卻是……
一股憤恨的怒火自心底竄上,他握緊拳頭,咬緊牙根……
「決瀾,你幫我瞧瞧馬連的桃花樹,它這幾天……似乎沒有什麼朝氣。」
人聲讓南宮無尚猛地恢復理智,他靜下心,瞧著之前在山丘射箭的女子與另一名大腹便便的孕婦在桃樹林內走著。
「沒有朝氣?」決瀾望著金桑擔憂的神情,應道:「我去瞧瞧,說不準只是有蟲子作怪,你別擔心。」
「嗯!」聽她這麼一說,金桑頓覺安心不少。
決瀾是村子裡最懂桃樹的人,只要經過她照料看顧的桃花,總是開得特別嬌艷,特別美麗。
現下相公在外頭打仗,許久才會捎來一封信,她只能從丈夫的桃樹得知他是否平安,村子裡的婦女孩童也都是用這方式來確定夫婿或父親、兄長的安危。
南宮無尚站在原地,當決瀾經過他身旁時,不知是否為自己的錯覺,桃花的香味變濃了;他側轉身,望著她走過,不其然地,她突然轉過身望著他所在之處,剎那間,他心頭一驚,以為她瞧得見他。
「怎麼了?」金桑問。
「沒有。」決瀾笑著回過頭。「只是剛剛覺得有些冷。」
「是嗎?」
望著兩人漸行漸遠,南宮無尚伸出手,讓飄落的桃花在他掌心飛舞,從這兒望出去,一片綠油油的草地及隨處可見的桃花映入眼簾,遠山伴著白雲,緩緩移動,清風帶著水的微涼濕意及桃香拂過他,拂動他心底一處角落。
他皺下眉,翻動右手,只見水氣冒出,卻無法凝結成冰。
「果然。」他冷笑一聲。
只要他情緒太過祥和,他的法術就無法完全發揮,魔王曾告訴過他,他的法力是以怨恨積聚而成,他愈怒,法力便愈強,才在這兒待沒多久,他的法術就退去如此之多,他果然不適宜太祥和寧靜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