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又稱西安,後粱時稱為大安府,後唐時改稱京兆府。
清清孤身單騎來到長安,只在城內晃上那麼兩下子,長安分舵的探子便盯上她,很快地,「火麒麟」左丹菊奉父命來迎接她的大駕,她搖頭拒絕住進分舵裡去。
真的有夠煩人,下次逃家要記得逃到江南去、才不會左碰到—個宋遲、右碰到一個分舵主,不得爽快。
不過,有左丹菊為嚮導,對長安的名勝古跡如數家珍,玩賞得很愉快。左丹菊對她懷有感激之情,招待得十分周到,而清清以偉大的俠女自居,本來是施恩不望報的,只是,人家堅持要回報,她也不惺惺作態就是了。
煙水明媚、水竹環列的滻河黃渠從慈恩寺南方潺潺流過,寺北坐落著地勢高敞,靈氣氤氳的樂游原。
「慈恩寺的大雁塔可以說是我們長安的一大驕傲!」左丹菊讚歎著說:「『塔勢如湧出,孤高聳天空』,自唐朝以來便名聞遐邇,唐三藏曾在此譯經,並總理寺務。」
「唐三藏的故事,我聽鐵哥說過。」清清快嘴溜出,又猛然一驚,怎麼自己念念不忘的總是鐵哥?搖搖頭,撇開思緒。「大雁塔的由來,你知道嗎?」
「當然。」左丹菊對這位少年當家夫人十分有好感,展現了前所未有的耐心,甚至每天自告奮勇、興致勃勃的來向她報到。「大雁塔在唐代稱為慈恩寺塔,在塔建成五十多年後,一位詩人在詩中第一次以『雁塔』稱之,後來的文人也提到幾次,傳說好像跟一個佛教故事相輝映,和雁子有關的,久而久之,為了與小雁塔區別,便稱之為大雁塔。」
「看不出你還真有點墨水,比我強多了。」清清不大愛看書,古人那句「女子無才便是德」簡直此免死金牌還好用。
「不、不,你一個姑娘家敢遠走他鄉,立志雲遊四海、行俠仗義,我才是佩眼得五體投地。」左丹菊語出肺腑,不似花言巧語、趨炎附勢之徒,清清就覺得有點奇怪,怎麼和上次在總舵裡跟她幹上一架的「火麒麟」,態度全然不同?
她看見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迸射出火熱的光芒,竟似要穿透她的心!
哎喲,我的媽呀!這火爆小子不是在暗戀她吧?不可能,不可能,她又沒有夏銀秋的驚世美貌,而且他才剛失戀,沒理由偷偷愛上一個有夫之婦。
她再次觸及他的目光,媽媽咪呀,他居然緊盯住她不放,太太太放肆了!她是幫主夫人耶!不知他腦子有沒有故障。
左丹菊的內心非常混亂,當他從對夏銀秋的迷戀中驚醒,對女人抱著敬而遠之的心情回到長安,沒多久,幫主夫人來了,雖然他不明白她為何單獨出遊,依然善盡地主之誼,誰知,相處的時間愈久,他的心愈迷亂,原來他喜歡的是這種個性的女人,活潑、隨和、好相處,問題是,名花已有主,還是幫主大人的髮妻!
嗚嗚嗚,左丹菊,你的情路真是非常的阿不順。
兩人就這樣凝視了好一會,悄無一語。
清清深感困惑,她居然不討厭他看她的眼神,難不成她變心不愛鐵哥了?哦,不!她很快走到一旁去,假裝欣賞大雁塔的雄偉壯觀,乘機理清自己的思緒。
高聳入雲的大雁塔,映襯出她的渺小,於是她明白,她也有女人的虛榮心,除了鐵哥,她不曾與一名男子接觸頻緊,也不曾從對方的眼光中看到自己吸引人的一面,所以她不討厭,甚至有一點陶醉,但也僅止於此,她的心仍放不下鐵哥。
顛倒眾生並非她的人生目標,她很易清醒,不再被他愛慕的眼光所困惑,她只須裝傻即可,左乾坤所教養出來的兒子絕不敢越雷池一步。
只是,他的陪伴不再令她感到自在,她明知他就站在她後面,但從未有像這一刻這樣迫切地希望,站在她身後護衛她的人是鐵哥,引領她欣賞慈恩寺裡的奇花異卉、重樓復殿、曲徑迴廊的人是她的夫君。
王之鐵仍在忙夏居正的案子吧!他仍在氣她嗎?
回到客棧,清清略微梳洗過後,獨自一人吃飯。左乾坤將整個院子包下來,只住她一人,即使特派兩名丫頭來伺候她,依然空曠得很寂寞。
靠著窗,黑色的天空上一輪冷月,綴著幾顆星子。
以往這時候,她都在做些什麼?
同樣的星空下,遠方的鐵哥又在忙些什麼?可曾思念她?
清清不懂自己。一時意氣用事離開鐵哥,原本胸中豪情萬丈,立志闖出一番名聲,完成自己的宿願,然而,如今卻顯得沒勁兒!難道,結了婚的女人就像一隻失翼的鳥兒,不再展翅飛翔,甚至失去了自我?!
記得婚前也曾在江南闖蕩一年有餘,玩得不亦樂乎,偶感孤寂,也是很快便拋開了,繼續下一個行程,直到被鐵哥逮到為止。
莫非由少女一變為婦人,就會變得軟弱?習慣了丈夫的陪伴與擁抱,孤單、寂寞更顯得那樣難耐?
清清問自己,或許她該回去?然後又搖搖頭,連忙甩掉這個念頭。什麼都做得,就是軟腳蝦做不得!自己拎著包袱回家,萬一被丈夫取笑,不如讓她死算了,可預見未來一片慘澹,了無生趣。
次日,晨光微露,左丹菊又來客棧報到,當丫頭到床前稟告她這件事,清清不禁頭疼了。這小子該不會整晚沒睡,就等天亮?
思及此,她翻個身,嘟囔道:「叫他回去,說我今天要休息,不出遊了。」心想,該是離去的時候。
又睡了一會,直到天光大亮,有人搖醒她,她微睜惺忪的睡眼,不耐煩道:「誰這麼大膽子,吵我睡覺?」
「太陽都曬到你屁股了,還睡?」
好熟悉的聲音和台詞,這下,清清不但醒了,還立即坐起,驚駭地瞪大雙眸。
「鐵哥!」
王之鐵俊朗的臉上漾著一股「又被我逮著了吧」的盎然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