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一點一點的往前,腳步遲緩而謹慎的移動,突然眼前冒出一個小小的黑影,「哇!唔。」一手趕緊摀住放聲尖叫的嘴巴。
她的眼前正走過一隻迷路的蟑螂啊!
黎沛柔欲哭無淚的咬著唇、嚥口水,眼巴巴的期盼蟑螂大哥趕快找到回家的路離去。
天啊,她為什麼要在這裡玩命?!被外國人欺負就算了,還要被外國蟑螂欺負!
無奈的閉了閉眼,她想到十二個小時前所發生的事——
那時她腦袋一陣昏眩,噁心的感覺在胃裡揮之不去,一陣清涼的香味使她逐漸甦醒,當她眼睛一睜開——
天!她家何時從五樓變一樓,還出現了這麼大的後花圈。
舉目望去,濃密的花草如樹林,太陽懸在上空,雲朵層層,頭頂高大樹陰擋住了熱度。焦聚集中到眼前,黎沛柔頭昏腦脹的看到一個彷彿從十八、十九世紀走出來的英國紳土。
「你醒了,正好,瑪莉太太的拿手點心剛出爐。」羅伊衝著她就是一笑,「吃吃看,道地西西里島口味的雪糕。啊,你的紅茶應該涼了。」他拍拍手,一個女僕趨步向前,他一揮手,「幫黎小姐換個杯子。」
女僕屈膝了下,隨即端走茶杯換上一模一樣的新杯。
「你在說什麼?西西里島?!」黎沛素不可置信的想撲向他好好質問一番,卻感到一陣頭暈而坐回桃木心椅上。
羅伊一身深紫色騎裝,狂肆的黑髮全往後梳,他不疾不徐的斥退左右,面帶微笑端起瓷壺為黎沛柔倒茶,「這是頂級大吉嶺紅茶,你應該抱著輕鬆的心,好好品嚐。」
輕鬆?在這樣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裡,她要怎樣輕鬆?
「這裡是哪裡?你綁我來又要幹什麼?難道你不知道綁架是犯法的嗎?就算你是有錢人,還是會被繩之以法的!」驚惶失措化於怒火,黎沛柔瞪著他,拳頭握得緊緊的。
「這麼香醇的茶一旦冷了,就失去原有的風味。」羅伊接著為自己斟上一杯,紅色流蘇垂在細緻的袖口,當他舉起磁杯啜飲著紅茶時,隨風搖曳,「就像是珍貴的珠寶一定要由美人輝映,才能彰顯出彼此的價值。黎小姐,你說是嗎?」
「我沒閒工夫在這裡陪你喝茶,謝謝你的招待,我必須走了。」忍著不適,黎沛柔手抵著桌緣站起來。
「走?走去哪裡?」羅伊的眼一瞇,綻出一個諷刺的笑,「看來你什麼都不瞭解,真是個無知的人。」
黎沛柔冷笑,「無知的人是你吧,我失蹤了,公司老闆和我的家人很快就會發現,你馬上就要大難臨頭。」
「他們只會以為你受到聖百合提拔,去了米蘭工作。」羅伊再度為自己斟滿茶,抬眼,銳利的對上她霎然蒼白的臉,「除了一個人,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你在這裡。」
她身一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是誰?」
「西伯利亞。」羅伊薄薄的唇吐出她曾聽過的英文單字,見她仍是一臉遲疑,他忍不住噗哧一笑,「原來你真的很無知,居然敢窩藏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而對他一無所知。」
羅伊說的是冰川極北,黎沛柔突然意會到,這兩個人的世界不是她所能想像的複雜。
「讓他自己告訴你他是誰吧!我沒興趣當保姆。」羅伊戲謔著她,帶著溫柔的笑和冷淡的眼神,「這裡是西西里島,意大利黑手黨的大本營,我呢,是黑手黨的首領,如果你認為就憑你也可以逃出這裡,請便。」
說完,羅伊翩翩起身,他的僕人隨即為他拉來一匹俊美英武、毛色光澤亮眼的黑馬,馬已上好鞍,羅伊矯健上馬,對她伸出手。
「你最好不要拒絕我。」
黎沛柔的腦袋正處於一片震驚與混亂中,眼前的男人是黑手黨老大?!那麼冰川極北呢?他的身份是什麼?他的目的是什麼?
而自己被捲入這團漩渦中,又算什麼?
她連連搖頭,節節退步,轉身,她往佈滿頁岩石礫的步道上跑,小徑直通湖畔,湮沒在黑莓籐蔓和羊齒植物中。
她半屈膝站在蘆葦搖曳的小湖邊,雙手握在膝蓋上,喘息不止。
倏地一個黑影籠罩住她。
「你抓我來是要換那只紅寶石戒指嗎?」她抬起頭,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奔跑,使她的臉頰通紅。
羅伊坐在馬背上,漠然的看著她,「是也不是。」
「告訴你,戒指在他身上,你抓我也沒用,只是白費力氣。」黎沛柔一臉譏嘲,心中卻漲滿痛楚。「他會來的。」羅伊高深莫測的伸手掠過她的長髮,「確切的說,他應該已經快到了。」
黎沛柔甩開他的手,忿忿的瞪著他,「他為什麼要偷你的戒指?」
「這個問題你可以留著問他。」羅伊的口氣一轉輕柔,「現在,你只要專注的看著我金色的眼,專注的看著。」
他的眼,像是一泓灑滿光輝的湖水泛著漣漪,將黎沛柔的神志席捲而去,只有呢呢喃喃的耳語懸蕩在風裡。
她腿一軟,再度昏厥在地。
羅伊將她抱起放在馬背上,英姿颯颯的拉起韁繩,策馬離去。
記住我說的話,你必須記住我所說的話……
羅伊究竟說了什麼,黎沛柔已經沒印象,她在一個寬敞華麗的房間裡醒來,窗外已經天黑。雖然,羅伊信誓旦旦地認為極北會來救她,可是她卻不怎麼有信心。
極北討厭死她了,他一定覺得她麻煩、 嗦、任性、無理取鬧,啊!難道在他面前,她都淨表現出最糟糕的一面,連一點點優點都沒有嗎?
是的,因為他總是在她最倒霉的時候出現。
喝醉、胃痛、摔倒!唉,她運氣一向很好,絕對是他帶衰。
黎沛柔無聲的歎氣,心驚膽戰的終於等到那只蟑螂大哥遠去,含著眼淚,她面向牆壁兩手開開,苦命的繼續像螃蟹般的爬行。
一陣陰風挑起她背部神經敏感的戰慄,巨大的黑影由上而下擋住映在她眼前壁磚上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