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行李,她開始漫無目地的遊蕩,東京是個血腥戰場,住滿了肉食性動物,好像就只有她是鬆散的,只有她睜大眼,在熙熙往往的人潮中,尋覓她的食草。
百貨公司櫥窗掛著斗大的看板上,有一顆璀璨奪目的紅寶石——皇家王室珠寶展,閃過她眼瞳,她回過頭,再一甩頭,只是剎那的心悸而已。
行經某個飯店前,一股熟悉感讓她駐足。
敞開的大門,越過泊車小弟,她不由自主的往內走。
接待小姐正忙著替一團旅行社遊客辦理Check in,她站在距離櫃柏旁不遠處,朦朦朧朧聽到吵嘴的聲音——
我們要一間房間。
兩間,是兩間房間。
一間。你幹嗎?
沒幹嗎,你一間,我一間,不是嗎?
你不跟我睡一間,我怎麼保護你?
我不用你保護!一個小偷,保護我?哼!
隱隱約約,男人和女人的低吼咒罵聲就像在耳邊,那聲音如此熟悉,熟悉得令她心口緊緊絞起。
「是、是,我知道了,好,謝謝您。」喀,櫃檯小姐趕忙將電話掛上,抬頭端起一張制式化的笑容,「日安,您好——」她的表情轉成驚詫,立刻意會到她不會日文,只好將飯店職前訓練的各國語言搬上台,她指著黎沛柔失聲叫道:「咦,你不就是那個新婚太太嗎?」
櫃檯小姐大喊的聲音打斷她的幻境,一下子,她彷彿從異世界歸來,還不能習慣的一臉迷惘。
「你和你老公又吵架了對不對?」櫃始小姐突然壓低聲音,一臉曖昧的衝著她笑,「難怪,冰川先生一個人落落寡歡的跑到這裡散心。」
又?老公?她奇怪的陳述讓黎沛柔不自主的脫口而出,「請問,冰川極北他……他住在這個飯店嗎?」
「冰川先生不住這裡住哪裡啊?這裡是你們蜜月旅行吵架和好的飯店耶!」櫃抬小姐十分自豪的以兩人的愛神丘比特自居,「既然你已經追來了,我就幫幫忙嘍。」
蜜月旅行?黎沛柔簡直目瞪口呆了,她結婚了嗎?
「喏,他房間的鑰匙。」她拿出飯店的備份鑰匙,很有義氣的放在櫃檯上,「早就猜到你們吵架,然後你一定會追來,所以我特別把他偷偷安排住你們度蜜月時的那個套房。那麼帥的老公,你要好好把握啊,氣跑了可就找不到下一個嘍!」
她訥訥的收下鑰匙,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全然被顛覆。
有認識她而她全然不記得的一對俊男美女夫婦;有知道她結婚度蜜月兼和老公吵架的飯店櫃檯小姐,而她的印象中自己卻從來沒去過日本。
黎沛柔好笑的邊走邊想,到底她忘掉了多少事?到底還有什麼事是她所不知的?她該不會自己曾經生了個小孩,然後也忘了吧?!
出了電梯,她連門牌號碼都沒看,逕自走到一間客房刷卡,記憶中殘留的痕跡清楚得讓她驚駭不已。
呼吸急促了起來,穿過客廳,來到臥室。
柔軟的圓形大床上,她指尖輕觸著,男人的氣息從很近的地方籠罩住她,在她耳畔低語。
「告訴我,你為什麼生氣?」
體溫、愛撫、呼吸、味道,無形的一個男性軀體擁住她,他的聲音、他的吻,在她耳邊、唇邊迴盪。「告訴我,你為什麼生氣?」
黎沛柔壓著太陽穴,頭痛欲裂的倒躺在床上,乾淨潔白的床單上維持著剛剛被換上的挺直線條,撲鼻而來的卻是充滿情慾的味道。
她閉上眼。
感受粗糙的手指穿梭在她散落的發間,強健的手臂攬緊她的腰,低沉沙啞的嗓音烙在每一個吻之間。
「為什麼吻我?」
「和你一樣的理由。」
浴室裡傳來水流聲,打打鬧鬧的嗔叫,那些喘息、呻吟深刻得彷彿是真的,再睜開眼,卻不復存在。
整個房間靜悄悄的,只有她一人。
映入眼簾的是隨手被扔在地上的領帶,鹹菜乾好似被 過無數次般的領帶,閃電般的影像再次強行進入她的視覺。
偏頭痛更痛了,但是她卻越來越能夠抓住什麼,越來越能夠組織那些瑣碎、片段的記憶。
第十章
「現在各位所看到的即是此次皇家王室珠寶展最引人注目的戒指——瑪麗王后之血淚。這只紅寶石戒指,是法國大革命時被絞死的瑪麗王后最喜愛的胸針上的寶石切割而成的,原本應該有兩塊,但另一塊現今下落不明,我們有幸得到永夜集團的贊助,展出其中一塊……」解說員先用日文解釋,再不厭其煩的用英語說了一遍。
一群參觀的男女團團圍住玻璃罩,無不被紅寶石所散發的光彩所震懾。
站在人群最後方不顯眼處的極北慨歎的遙望著戒指。
他偷來的,現在又要偷回去。
羅伊不愧是聰明狡詐,當初沒跟他要回戒指,卻要求他的臣服,現在一聲令下,再叫他把戒指偷回去。
而永夜集團更妙,居然一點也不在乎的任其展出,擺明就是對羅伊挑釁,要羅伊有種就來搶嘛。
最可笑的人是他,簡直被這兩批人馬耍著玩,一物二偷,丟死他西伯利亞的顏面,師父的借條上只言明完成任務,可沒說不能再幫對方偷回去,所以他根本沒借口向羅伊說不。
幸而這是他最後一個任務,等他將戒指完好無缺的送到羅伊手裡,他就恢復自由身,從此揮別羅伊。
展示場的戒備是森嚴的,處處可見永夜集團赫赫有名的梟鷹堂成員部置,可是,偷一模一樣的東西?嘖,一點挑戰性也沒有。
現在還未到人潮最洶湧的時候,設定好的機關不能發揮效用,懶的太早動手,只好繼續在會場內閒逛。
一抹清淡身影晃過他眼前。
是小柔?!
他壓抑不住緊繃的步伐,奔向她,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小柔!」
女人轉過身,不是她。
「咦?」日本女人先是詫異,然後對他綻出著迷的目光,「哇,是帥哥!」
他立刻鬆手,「對不起,認錯人。」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