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理會,陰沉著臉,旋風似地捲出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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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帆喝得醉醺醺回房。
回到房後,他似是仍與她賭氣,並不進裡間,自行更衣後,便在外間的軟榻睡下。
雲霓躺在榻上,聽著外邊窸窸窣窣的聲響,方寸大亂。從他負氣離去後,她便一直捧著顆慌亂的心,在房裡來回踱步,怎麼也靜不下來。
不願承認自己是在等他,但見不著他回房,她就是無法安心睡去。
原本她還猜疑,他今夜或許會在雪色或其他任何一個侍女的房裡睡下了,一念及此,竟還胸口揪悶,喉間泉湧陣陣苦汁。
那又苦又澀的滋味著實令她心驚,就連嚥下一向最排斥的魚肉,也不曾嗆得如此難受。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不解自己何必要和他斗這一場氣?
他自以為能享齊人之福,就由他作夢去好了!她盡可以和他虛與委蛇,想法子讓他帶她回千櫻,待平安回宮之後,再將此人忘得乾乾淨淨便罷。
何必計較他向她求親究竟有何目的?何必強求他待她一心一意?
反正她不一定要答應和羽竹聯姻,反正她還有另一個選擇。
回宮之後,她大不了就當這一切是場夢魘,永遠拋諸腦後。
何必介懷?何必在乎?何必拿自身的安危與他對抗?
妳真傻,雲霓,傻透了。她在心底,不停喝斥自己。
可一再的自嘲,反覆的開解,還是化不去沉在胸窩那股難以言喻的郁氣,她依然煩躁,依然不得成眠。
終於,在月影盈盈攀上最頂端的窗格時,他回房了。他雖進了房,卻不肯與她同床,寧可蜷縮起碩長的身軀,勉強擠在外間那張軟榻上。
她知道,他還在生氣。
哼!他惱她,她還樂得他不來打擾她,老是要擁著她睡覺,她還嫌不舒服呢!
她悶想,賭氣地嘟起嘴,合落眼睫,強迫自己入睡。
可愈是想睡,愈是睡不著,過了大半夜,神智仍是清明。
可惡!睡不著,怎麼也睡不著!雲霓懊惱地放棄掙扎,她坐起身,怔怔地望著案上一盞明滅不定的燭火,發愣。
正心神不定間,忽地,外間隱隱約約傳來一聲悶吟。
她一凜,凝神靜聽。是他的呻吟,模模糊糊的,聽不甚清楚,可她知道是他。
她心一扯,來不及細想便披衣下床,輕悄掀簾來到外間,就著昏沉的火光審視那背對著她的身影。
他睡得極不安穩,肩背一顫一顫,偶爾伴隨幾聲悶吟,雙手緊緊拽著毛毯。
她躡手躡腳走近軟榻,俯下身,她能看見他側臉緊緊繃著,下頷抽動,一滴滴冷汗順著緊繃的肌肉滑落。
那惡寒又發作了嗎?沉澱一晚的怒氣頓時消散,水眸淡淡地、迷濛地漫開一抹不忍,她取出手絹,輕輕替他拭去臉上冷汗。
他毫無所覺,眉宇仍難受地揪扯著。
她伏向他耳畔,試圖喚醒他,「羽帆,羽帆?」
他猛地側過身,雙手朝她的方向空揮。「不要……不要走--」他沉痛且破碎的低喃。
雲霓一震,排山倒海的驚濤撞擊心窩,她伸手抓住他在夢中無憑無依的雙手。
「我在這兒,羽帆,就在這兒。」
他緊握住她的手,緊得揪痛了她指節,好似怕略略一鬆她便會消失不見。
「好、好冷……」他微微睜眼,在半夢半醒間訴苦。
「我知道。」她柔聲安撫他,「哪,你靠過去一點,讓我抱著你睡好不好?」
軟榻不寬,要擠上兩個人頗為困難,雲霓無法,只得掀開毛毯,由上往下貼偎他,再將毯子罩落。
得了一具溫軟的嬌軀,他毫不客氣地拿雙手雙腳巴住,蒼白的俊顏在她耳畔廝磨,也不知是那呼息太男性,還是那酒氣太逼人,雲霓只覺腦子發暈,全身滾燙燙的,好似連肌膚都要著火。
「你別……抱我抱這麼緊。」她偏過芳頰,大口大口吸氣。
「妳太瘦了。」他模糊埋怨,「要養胖點才好。」
「怎麼?你還嫌棄?」她又好氣,又好笑,噘起櫻唇。
「……對不起。」他忽然低語。
她身子一僵,「你說什麼?」
「對不起。」他密密擁著她,牙關還微微顫抖著,「我不能……給妳名分。」
她眼一酸,也不知怎地,那不爭氣的水煙一下子便凝結成珠淚,一顆顆跌落。
「妳不要離開我。」他任性地、痛楚地呢喃,「我不要妳走。」
她顫著氣息,哽咽難語。
「除了名分,找什麼都可以給妳,真的。」他急切地想說服她。
燭火搖落一滴滴紅蠟,正似她不停滑逸的眼淚。
「答應我。」他尋求她的許諾。
「……你醉了,羽帆。」她啞聲道,「快睡吧。」
「雨兒?」
「睡吧。」她柔聲哄他,臉頰側貼他胸膛,傾聽他不安定的心韻。
他不再說話,神智又跌回迷濛,緊擁著她,抵抗體內那冰凍的惡寒,以及無窮無盡的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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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肯答應留下。
數日後,羽帆和東方傲來到臨海的城牆上,迎著海風,俯望鎮海大將軍齊威在下方廣場上操練兵馬。
望著那壯盛的軍容,羽帆心神卻是恍惚,掛念著那不肯對他許諾的女子。
那夜,他雖是掙扎於半夢半醒之間,但仍清楚記得自己曾求她留下,可她,卻只是顧左右而言他。
因著男人的自尊,他拉不下臉再問她第二遍,可心裡,卻老是七上八下。
她不肯點頭說一聲好,就代表她還懷有異心,遲早有一天會離他而去吧……
「沒想到齊威這老狐狸貪歸貪,軍隊還整治得不錯。」東方傲清朗的聲嗓忽地揚起,「我之前還擔心他油水太多吃撐了,調不動兵馬呢。」
羽帆愣了愣,一時沒意會好友說些什麼,半晌,才轉過腦筋。
「齊威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握上這兵符,不會傻到任軍心渙散的。」他定定神,澀澀評論,「這兩萬兵馬,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夠他在朝中呼風喚雨了。何況父皇最近又依了他的建議,打算成立一批海上艦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