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是從風間澈的臥室傳出的。
明曉溪望望鈴聲的方向,又望望忽然間眉心微皺的風間澈,兩眼放光:
「那是什麼?」
「沒什麼。」
「我要看!」
「真的沒什麼。」
明曉溪已經來到了臥室門口,一隻手放在門把上,苦著小臉:「澈,求求你,讓我看看吧。反正也沒什麼嘛,你越是不讓我看,我就越是好奇,我會被好奇折磨死的!」
風間澈輕歎一聲,站起身來,將一旁的白色襯衣穿上,走到她身邊,打開房門:
「看吧。」
一串風鈴。
懸掛在床的上方。
風鈴上有紙鶴、有星星、有鈴鐺。
夜風吹過,叮噹作響。
風鈴顯然舊了,卻被打理得很好,一點灰塵也沒有。
明曉溪指住風間澈,笑:「哦,你的秘密啊!居然藏著一掛風鈴,還那麼寶貝!是誰送給你的,是不是心上人啊?告訴我嘛,我發誓不對別人說!」
他的手指逗弄著風鈴中心的星星,唇角有抹輕不可察的苦澀。
「你忘了是誰送的嗎?」
明曉溪眨眨眼,咦,這句話有深意啊……
「我應該知道嗎?」回憶,努力回憶!
風間澈凝視掌心中粉藍的星星:「有人說,如果對著風鈴許願時,它會無風自響,那麼,這個願望就會實現。」
這句話很熟悉啊,她好像也聽過……
眼睛越睜越大,嘴巴越張越大。
明曉溪楞在那裡,羞慚的火焰一點一點自腳底燒起,蔓延她的全身!她恨不能一頭撞死在地上!
因為,她終於想起來了,那個送風鈴的人,名字就叫做——
明、曉、溪!
叮噹!叮噹!
風鈴兒輕笑……
明曉溪羞紅著臉扯住風間澈的胳膊,連聲認錯:「對不起,澈,我老眼昏花,腦袋癡呆,失憶健忘……」
風間澈笑了。
「那麼嚴重?」
明曉溪把臉埋進他的臂彎,沒臉見人了!丟死人了!自己送的禮物居然都忘記了,天哪,救救她吧!
「我許願了。」
聲線帶淡淡的鼻音,比春風還好聽。
明曉溪眨眨眼睛,睫毛掃過他的肘心。等了一會兒,沒有下文。
她抬起臉,望住他。
「實現了嗎?」
風間澈微笑:「還不知道。」
他和她都坐在床邊。
有紙鶴、星星、鈴鐺的風鈴在他和她之間。
眼睛和眼睛的距離只有一尺。
他的眼底溫柔寬厚如大海,她的眼底明亮清澈如小溪。
在突然其來的靜默中,她的思緒又飄忽起來,一下子突然想到了很多很多……
每一個片段都是風間澈,有優雅的他、有溫柔的他、有寬厚的他、有悲傷的他、有寂寞的他、有完美的他、有受傷的他、有脆弱的他、有微笑的他、有她眼中的他、有別人眼中的他……
他的眼神,剎那間讓她有點心跳、有點慌張、有點莽撞……
不及去想,一句話已突兀地衝口而出——
「你喜歡我嗎?」
沒有風,鈴兒卻響了。
聲音極輕極輕,輕得像明曉溪心底輕輕的懊悔。
風間澈笑得也很輕,輕得像明曉溪輕輕的心跳與慌張。
「曉溪,我自然喜歡你。」
明曉溪輕輕搖頭:「不,我是說那種特別的喜歡。」
風間澈沉吟。
他的安靜慌亂了她的呼吸,在那一刻,她已不曉得自己究竟希望聽到的是什麼。
明曉溪想告訴他,她不想知道了,她只是問了一個傻問題。
但話語噎在嗓中,說不出來。
她發現,自己想知道那個答案。
終於——
他微笑著對她說:
「曉溪,我希望你幸福。」
「……?」
「如果愛你可以讓你幸福,那麼我就愛你;如果不愛你可以讓你幸福,那麼我就只是喜歡你。」
「那——你的幸福呢?」
「我的幸福,就是看著你幸福。」
第五章
仁德學院風雲再起!
樹葉屏住呼吸,微風輕輕吹過。
廣場上靜悄悄。
幾百道好奇/激動/興奮的目光象探照燈一樣,不捨得眨眼地盯在中心的兩方少女身上。
事件的焦點是誰呢?
自然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總是給大家帶來驚奇的明曉溪同學。(註:此語摘自一天後出版的仁德校報。)
明曉溪莫名其妙地看著擋在她面前的兩個少女。
嚴格來說,擋住她路的不是兩個少女,而是一個。一個身若蒲柳、柔若無骨、蒼白如月的少女,她的眼睛幽幽地盯住明曉溪,每一個眼波似乎都帶著千般恨萬般怨;另一個少女好像只是個隨從,面目清秀,怯嫩嫩的,努力為前面的少女撐起一把碎花小陽傘。
明曉溪仰頭看天。
揉揉眼睛再看,陽光並不強烈啊,或者說,今天根本沒有陽光啊。
小泉拍拍她的肩膀:「不要大驚小怪,那只是人家大小姐的派頭而已。」
明曉溪鬆口氣,她還以為是自己眼睛不行了呢,硬是把艷陽天看成陰雲密佈。
東寺浩雪無奈地歎息:「明姐姐,她是來找我麻煩的。」
明曉溪奇怪地扭過頭:「找你麻煩?小雪,你做錯什麼事嗎?如果對不起人家就趕快道歉。」
「明姐姐!」東寺浩雪跺腳抗議,「我哪裡會對不起她嘛!是她自己……」
小泉笑得詭異:「一場誤會、一場誤會而已。」
她的笑容太古怪了,明曉溪忽然起了一陣寒意,再加上包圍圈外同學們興奮激動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不祥的預感籠罩了她。
在四周觀眾焦急的渴盼中,嬌弱少女終於開口了。
「你——是誰?」
慢悠悠軟綿綿的聲音直挑明曉溪。
明曉溪指住自己的胸口,懷疑地問:「你在對我說話嗎?」
東寺浩雪冷哼一聲:「古橋櫻,有什麼招術就直管對我使出來!不要牽涉到別人!」
觀眾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神情疑惑;小泉皺眉長歎,又是想笑,又是煩惱;明曉溪一頭霧水。
古橋櫻眼皮都不曾掀東寺浩雪一下,依舊牢牢盯緊明曉溪,不急不徐又問一次:
「你——是誰?」
只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了。
「我是明曉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