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曉溪緩緩把髒了的手指在紙袋上擦一擦,然後抬頭,望向她:
「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冰極瞳的眼睛絲毫沒有躲閃,直直迎向她:「明曉溪,我不相信你到現在還會不明白風間澈的心意。」
「……」
「他愛你。」
明曉溪的臉色開始發白。
「冰極瞳,你不要亂說話!」
「他一直愛你。」
苦笑滑過冰極瞳美麗的唇角,眼眸越發黯淡:
「在見到你以前,我一直相信澈是愛我的,他對我非常好,好得讓每一個喜歡他的人嫉妒,尤其是東寺小姐。可是,你出現了,他看你的眼神,你注意過嗎?」
明曉溪茫然,不,她一點也不相信眼前這個人講的話。
「是啊,你心裡放下的只有少爺,哪裡認真看過澈呢?但我不一樣,從很小開始,澈的每一個表情都是我唯一可以珍惜的事情。」
「你的出現,澈的眼神,我擔心了,我怕你會搶走我的澈,於是……我不顧一切地向他表白,我要他的承諾,因為我知道,他的承諾將會是一生一世決不會改變的。可是……我失敗了,他拒絕了我,對我說他像喜歡妹妹一樣喜歡我,呵,多麼諷刺,妹妹……」
啊,不,事情不是那樣。
冰極瞳怪異地看著她:「明曉溪,你太容易相信別人了,我並不是你想像中那個脆弱無助可憐的冰極瞳,而且,我一點也不喜歡你。」
心象被幾根長長的指甲抓過,明曉溪閉上眼睛。
「我自小在牧野組長大,怎麼可能會善良單純得像個玻璃娃娃,我自然會做一切對我有利的事情。澈太善良了,那我就變得可憐一些,風間夫人不是討厭我嗎,太好了,那我就在人後拚命刺激她,在人前卻扮做無辜;你不是也很善良嗎,那我就讓你知道我對澈的心意,再和你做朋友,你還會搶我的澈嗎?……對了,應該告訴你,那一夜,我知道你在花叢後面,我是故意讓你看見聽見的,我要向你示威,宣告我的所有權……」
冰極瞳仰起頭,風吹亂她的長髮:
「可是,你卻看到了我的傷心和狼狽,所以,明曉溪,你可知道我有多麼恨你。」
原來,冬天裡即使有陽光,也還是很冷。
明曉溪抱緊懷中的蘋果,想從它們身上汲取丁點溫暖。
半晌,她睜開眼睛,目光明澈:
「冰極瞳,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是特意想來傷害我嗎?那麼,好,你做到了,我承認我很難過,因為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朋友。」
冰極瞳迎風站立的身姿優美挺直,好似冰雕的塑像。
「如果你的話只有這些,那我已經聽完了,是否可以離開。」
見她沒有反應,明曉溪提步準備繞行。
「拜託你,」冰極瞳出聲,聲線微微顫抖,「不要傷害風間澈。」
仁川醫院。
大門處人來人往,進進出出,沒有人去留心注意僻靜的一方角落裡有兩個異樣的少女。
明曉溪背對著冰極瞳,離她已經有五步的距離。
她不想去理會她,但身子卻不受控制地陡然僵硬;她想裝做沒有聽見,但那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炸雷,讓她腦袋「嗡嗡」作響。
明曉溪轉身。
她深深打量那個美麗的少女,聲音很靜:「我不會傷害風間學長。但是,請你不要再講那些奇怪的話。」
冰極瞳唇角的笑象寒冬深夜中凍住的冰花:
「澈,再出色也是個人,並不是塵心不染的神。他也會像普通的少年一樣戀愛,他也會快樂,會傷心,會痛苦,會嫉妒。他的心並不是無堅可摧,只是他一直用體貼和溫柔來進行掩飾,但那並不是你可以傷害他的理由。」
明曉溪清秀的眉毛皺起:「我再說一次,你誤會了……」
「不要傷害他。」冰極瞳繼續說,「如果你愛的還是牧野流冰,那麼從現在開始,就不要再讓他見到你;如果你選擇他,就把牧野流冰從你心底整個拔掉。不要一直留在他身邊,讓他越陷越深,那樣,對他——太殘忍。」
明曉溪一把無名怒火突然竄上:
「冰極瞳,我實在忍無可忍了!你為什麼要莫名其妙地對我說這麼多莫名其妙的話!」
「好,讓我清清楚楚地告訴你,第一,我不認為風間學長愛我,即使他愛我,也應該是他自己對我說,而不是你的想法和判斷,即使他愛我而我不愛他,也是我和他之間的事,與你似乎無關;第二,我現在不想去考慮那麼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對我來說,現在沒有比讓學長的手完全恢復更重要的事情,我決不會因為你的話就離開學長身邊;第三……」
她的眼神柔和下來:「風間學長也很掛念你,如果有空就去看看他,不要都到這裡了,卻不進去。」
「最後,我向你保證,我永遠不會想去傷害學長。」
*** ***
上午。
陽光出奇得燦爛,病房裡的窗簾完全拉開,窗子也打開些許,清新的空氣在室內流轉,床頭的百合靜靜綻放。
東寺浩雪雙手托住小臉趴在床邊,大眼睛忽閃忽閃,望望風間澈,又望望明曉溪,奇怪地說:
「咦,你們兩個好怪呀,明姐姐你一直削蘋果都不說話,臉色臭臭的,風間哥哥你的眼睛又好像長在明姐姐臉上一樣,都不會看看別的地方,也不說話。我今天不漂亮嗎?不可愛嗎?為什麼沒有人理我呢?」
明曉溪理她了,抬頭白她一眼,然後低頭繼續削蘋果。
風間澈清亮的眼睛透出笑意:「小雪,不要打擾曉溪,你看她把蘋果削得多好。」
蘋果皮長長的,細細的,薄薄的,蜿蜒拖到地上,像一條紅紅的綵帶。
明曉溪得意地笑:「厲害吧,我的刀功天下無雙,如果現在是古代,我一定是名滿天下的女俠。」
「呵呵,對,對,」東寺浩雪捧場地笑,「不過,明姐姐,你為什麼一定要把皮削那麼薄呢?為了練功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