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一再的努力對他來講都是惱人的騷擾,那就還給他一片清淨吧。
看著他不曾回頭的背影。
她用力忍下鼻子中湧起的強烈的酸楚。
轉過身去。
薰的雙手在身側緊緊握起來。
聽不見她的腳步聲。
她離開了嗎?
她終於離開了。
他的嘴唇褪去最後一絲血色。
※ ※ ※
小泉沮喪地正要推開病房的門,突然,看見走道外的露台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只一怔,她就認出來那是牧野流冰。
牧野流冰的面容在陰影裡,看不大清楚。但縱是這麼遠的距離,她也能感到他的痛苦和渴望。她一直並不喜歡他,認為曉溪跟他在一起就好像光明要被黑暗吞沒。
可是,這一刻,她彷彿可以體會到他的感情。
那樣絕望和無助啊……只要離得曉溪近一些,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她唏噓著。
又看到了更遠處的一個人。
好高的少年,一臉刀疤,聽曉溪提起過,他是牧野流冰的左右手,叫做鬼堂。咦,他臉上的疤痕,跟某個人很像呢……小泉抓住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
不知道有沒有關聯呢?
明曉溪坐在病床上,咬著只紅蘋果,對她眨眨眼睛:「是不是又挖到什麼內幕消息了?」
她吃驚:「你怎麼知道?」
「呵呵,每當你嗅到一點味道,兩眼就會放光,」明曉溪搖搖頭,「真服了你,在醫院都可以摸出線索。你一定是個很出色的記者。」
小泉驕傲地笑:「那當然,我是橘子週刊新生代王牌記者,人送別稱火焰小魔女!」
「啪啪!」明曉溪拿著蘋果鼓掌:「向最偉大的娛樂記者致敬!」
小泉在床邊坐下。
明曉溪遞給她一隻蘋果:「可是,你為什麼好像很不開心?」
小泉苦惱地說:「為了做出新聞,我使用了一些非正常手段,有人不原諒我。」
「你說千夜薰?」
「是啊。」
「你究竟都做了些什麼?」明曉溪很好奇。
小泉捏著手裡的蘋果,一五一十對她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明曉溪聽得怔了:「嘩,你居然能想出這樣的方法?!」
小泉垮下肩膀:「很驚人嗎?」
「呵呵,」明曉溪拍拍她,「你的演技很出色,要不要考慮加入演藝圈,明日影后非你莫屬!」
小泉瞪她:「你只會取笑我嗎?」
明曉溪見她生氣了,連忙正襟危坐:「對不起,我在廢話,馬上進入正題。」她咳嗽一聲,「咳,首先,你覺得自己做錯了嗎?」
小泉拉扯著頭髮,想啊想。
「你——」明曉溪絕倒,「你始終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不會吧,小泉的價值觀怎麼那麼怪異,現在還不知道錯在哪裡。
「我真的沒有做壞事嘛!」小泉揮舞著拳頭抗議,「我沒有揭他的隱私,沒有亂寫緋聞醜聞,也沒有把他日常的生活照公佈出來!你看,我只是寫了一些最微不足道的事情,有什麼了不起的!就算這樣,我也給他賠禮道歉過很多次了,他為什麼那麼小氣嘛!」
「砰!」
明曉溪給了她一拳。
小泉滿頭小鳥在飛。
明曉溪對自己的拳頭吹口氣:「這是我替千夜薰打你的。可憐他被你傷害得那麼深,你卻尤不自知。喂,你跟他道歉的時候,不會也是這麼狡辯的吧?」
小泉摀住被打起來的包,點點頭。這一拳,她還打得真狠!
明曉溪仰倒在病床上,呻吟:「小泉啊小泉,你究竟是無情無義,還是沒心沒肺……」
小泉覺得,這兩個詞都不怎麼樣。
明曉溪緩口氣,又坐直逼視她:「第一,你欺騙了千夜薰!你明明知道他是誰,卻裝做第一次見面,讓他對你毫不防備。這是你錯了!」
是,小泉很喪氣。
「第二,千夜薰告訴你他的喜好,哪怕只是你覺得很微不足道的喜歡什麼顏色、什麼花,那都是他在告訴一個朋友,而不是告訴一個記者!朋友對你說的話,你轉臉就要讓全世界都知道嗎?如果我把今天的談話告訴小雪、告訴瞳、告訴澈,不用讓更多的人知道,你就會覺得我背叛了你,覺得受到了傷害。千夜薰也是一樣啊。」
小泉絞著雙手,說不出話。
「再有,你說千夜薰從不回答關於私人的問題,不管原因是什麼,都說明他很介意這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都有自己最忌諱的地方,在別的人看來是無關痛癢,在另一個人的心中卻不可忍受。」說到這裡,明曉溪瞪著她,指責道,「以前在光榆學院的時候,為什麼校報總是那麼快就有我的第一手資料,別以為我不知道是誰在搞鬼!」
小泉渾身冒涼氣,哎呀,她怎麼翻陳年舊帳……她陪著笑臉:「嘿嘿,你不是也沒有生氣,我們還是好姐妹。」
「你是校報的記者?線人?」明曉溪一直想問。
小泉摸摸鼻子:「嘿嘿,我是校報的副主編。」
明曉溪無語問蒼天。
此刻她才知道,以「快、準、狠」著稱的光榆學院校報,神秘的主編大人之一原來就是長期潛伏在她身邊的小泉,怪不得……怪不得……「砰!」
小泉額頭又中了一拳。
明曉溪怒視著她,忽然能夠更深切地瞭解千夜薰的感受。
「砰!」
她憤怒下再給小泉一拳。
小泉滿頭是包,哀哀叫痛,大夫……大夫在哪裡,她要住院啦……明曉溪瞪著面目淒慘的小泉:「你說!你有沒有做錯!」
小泉捂著頭上的包,淚眼盈盈:「是,我錯了,我知道我做的不對,可是……可是……你還是我的好朋友嗎?」她不會連曉溪也失去了吧。
明曉溪橫眼看她:「你說呢?」
小泉「哇」一聲哭出來:「曉溪,你不要嚇我啦,我只剩下你一個朋友,你要是也生我的氣,我……我就……」
「就怎麼樣?」
「就……就……」小泉悲不可抑,她恍然間覺得自己卑劣到被人唾棄,世界上再沒有人理她,她只能蜷縮在最黑暗的角落,「就……要難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