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是不想弄清楚,但時間寶貴,眼前也實在無暇多問。 「王子,你剛剛說我把守軍圖帶出來很好,又是怎麼回事?」
「上次你假冉姑娘手繪的那張,正是我所謂的鐵證之一。」
小湘果然聰明上點就通。「宋國皇帝抄文松府邸,守軍圖必是重點之一如果仍在府內,文松便有了辯解的支力點,現在這樣找不到,正好令他們的皇帝更加相信他確實有謀反之心,把守軍圖交給了你。」
「對,只有一點不對。」忽必烈說。
「哪一點?」
「不是交給了我,而是交給了金國元帥。」
郎野大歎,「王子果然是個將才!輕鬆使得一石二鳥之計。」
「不如此的話,如何為你們復仇?」
「大仇已報,小湘再無任何遺憾,」她說:「這些天來,馬亭也已經被我鬥得敗下陣去,再也恢復不了原形,必須以文松之兄的身份,一起接受他們國法的制裁,那麼剩下來的,就只有一件事。」
此言一出,四下寂寂,忽必烈、阿東與郎野當然都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事,也都清楚她辦了事後會如何。
「怎麼了?你們大家,」小湘反過來為他們打氣。
「旭哥他就快要醒過來、好起來了,你們應該開心、應該迫不及待才是,來,我們快到他床榻去,錯過了時辰可不好。」
接下去,便是令阿東與忽必烈看得瞠目結舌的一段救人歷程。
然後小湘就筋疲力盡,再也無法起身,所幸回答忽必烈問題的力氣還有。
「如果我說我突然捨不得離開旭哥,所以餵了他毒藥,要帶他一起走,你信不信?」
網東才露出緊張的神情,忽必烈已經哈哈大笑,可是等他再度正視小湘,眼中已見淚光隱隱。
「姑娘欠我一個大人情。」
「怎麼說?」
「你如此聰明,怎麼會不懂?」
她閉上眼睛,吁出長長的一口氣,「王子放心,不會發生你所擔心的事。」
「小湘。」郎野才開口,淚水便又奪眶而出。
「別哭,郎叔,我不是一再跟你說離別的時候,我不要看到你流淚嗎?不只是你,王子、阿東,你們也一樣,都不要流淚,好不好?」
「太殘忍了,你對自己太嚴苛、太無情了。」郎野不是不想聽勸,而是根本忍不住。
忽必烈聽出端倪來了。「不好,小湘姑娘,你想在我們身上動手腳。」
「動手腳?」阿東又緊張起來了。「那王子,我們」
「阿東!」忽必烈喝止,「怎麼到現在你還不懂呢?」
「王子不要罵他,說到底,他也是護主心切,」反倒是小湘出面緩頰。「而且,你沒猜錯,我是要在你們身上動手腳。」
迎上她促狹的眼神,忽必烈再度感歎, 「失去你後,敦莫言再到哪裡去尋覓佳人?」
「等他醒來,將不再記得我,既然不會記得曾經得到過我,又怎麼會為失去我而難過?」
「不!」忽必烈大叫,「不!」
連啊東都抗議了,「我不要忘記你,不要忘記郎爺和冉湘,以及一切經歷,我不要廠
小湘怔忡片刻,隨即笑開。「能得到你們這麼激烈的反應,我消失亦無憾了。」
「不要,」忽必烈說:「小湘姑娘,我們再想想辦法,一定有辦法保住你,你再想想,好不好?」
「對呀!」阿東也跟郎野要求,「郎爺,你們不是有法力嗎?」
「阿東,我功力沒那麼深,沒那麼厲害呀!要有的話,你想我會放任小湘用她的元神救延陵旭?」
「剛剛那就是……就是……」忽必烈感動兼驚駭的說。
「對,」小湘笑答:「你不是問我那是什麼嗎?那就是我的元神,也就是我的生息。」
先前一進到內室,忽必烈等三人立刻被小湘臉上的表情所打動,充滿了憐惜與不捨,而種種情懷,全緣於一個字,那便是——愛。
因為愛,讓小湘甘於犧牲自己,她根本就是一見到延陵旭,便忘卻了一切,飛奔到床邊,先以手細細撫過他臉上每一寸肌膚,接著俯下頭,吻上他的雙唇。
於是他們就看到了一團紅,在他們四張唇瓣的交疊中,看到了一團紅光,亮到後來,幾乎要遠去小湘和延陵旭的臉。
平常見了這情景或許會迴避,如今因有了救人的大前提在,反而變得再自然、再動人、再溫馨,也再心酸不過。
「能以一命換一命,我覺得十分值得,王子不必掛在心上。」完全能由忽必烈臉上的表情揣測出心思的小湘說。
「阿東和我失去記憶也就罷了,但若達莫言都忘記你,實在太殘忍,」忽必烈說:「郎爺說得不錯,你對出自己實在太嚴苛,也太無情了。」
「不,」她依然保持笑容,「我怎會無情?今日一切,不都是因為我有情才造成的嗎?」
「不要消除掉我的記憶,好不好?」忽必烈突然提出令大家意外的要求。
「為什麼?留著這段記憶對你有什麼好處?」小湘不懂。「說給別人聽,也沒人會相信我們曾經存在過呀!說不定還會引來訕笑。」
「既然沒有人會相信,你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忽必烈反問。
「這……」她的笑意加深, 「王子不但武功高強,帶軍能力一流,連口才都好。」
「小湘姑娘……」
她將頭搖了又搖。 「不,我雖消失,但郎叔仍在,與我們同類的生命也還在這世上的各個角落,多一個人知道我們的事,只會多一份麻煩。」
「換句話說,姑娘就是信不過我。」忽必烈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知道得多,對你並無好處。」她含蓄的附議了他的話。
「即使我想幫莫言記得你,也不行?」
一連串的對話聽下來,再笨、再遲鈍的人應該也看得出來忽必烈對小湘有了好感,更何況敏銳如她本人呢?
「多謝王子厚愛,但若不被自己最在乎的人記得,就算普天之下都流傳著我的故事,那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