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柔雙眼緊跟著一陣昏暗,面頰上頓時多了幾條手指印。
「誰是妳媽?妳少不要臉了!」谷英昭怒吼著,跋扈的跳到方雨柔面前,指著她的鼻子說:「妳給我仔細地聽清楚了,鍾家現在可還是我在當家,妳想爬到我的頭上還早得很哩!」
「我沒有那個意思。」方雨柔小小聲地說著,頭還有些兒暈眩。
「沒有那個意思?」谷英昭又尖叫了起來,「那這瓶花妳怎麼解釋?我明明就喜歡玫瑰,家裡頭以前擺的也是玫瑰,怎麼現在是女主人換人做了不成?連大廳的花也改了樣了?」
方雨柔輕蹙著眉頭,「對不起,媽,我沒注意到這些,我下回一定注意。」她雙手悄悄地往後攏,想掩藏起剛摘下的那束海芋。
但谷英昭眼尖地發現了她的動作,她一把搶走了方雨柔手中的海芋,猛往她頭上敲。「說過叫妳別喊我媽,妳是聾子嗎?還是狐狸精根本就聽不懂人話?」
她尖嚷著,繼續打著方雨柔。「我恨妳,我恨死妳們母女了!妳媽她是個賊,專偷人家的老公,妳呢?妳是賊生的女兒,專勾引人家的兒子,妳們母女倆好樣兒,把鍾家的男人全迷的死死的……」
「媽!」
電梯門突然打開了,鍾擎臉色發白地坐著輪椅大喊了一聲。
接著,他就看見谷英昭發瘋了似的抓著方雨柔猛打,方雨柔則被打的狼狽不堪。
「妳這是做什麼?快放開她!」鍾擎朝谷英昭吼,快速的轉動輪子,要往方雨柔的方向過去。
谷英昭拉著方雨柔的頭髮不放,又連打了她好幾下。「怎麼?我做婆婆的不能教訓媳婦嗎?」
「妳快點放開她,聽到沒有!」
鍾擎急壞了,可是他的腳不能自由行動,光是轉著那兩個鐵輪,根本就救不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谷英昭像發了瘋似的,愈打愈起勁,她指著鍾擎的輪椅大叫:
「你這個傻孩子,你不知道是誰害你瘸的嗎?那晚要不是這個狐狸精突然跑來,這會你已經是劍橋的高材生了,說不定明年就拿到了博士;是這個女人毀了你的前途,你還護著她,我看你八成腦袋也壞了!」
鍾擎再也受不了了,他看見方雨柔奄奄一息的模樣,心中一急就想站起來衝過去,可是他的腳哪裡能動?
他才向前傾,整個人就撲倒在地,正好摔在剛才打翻花瓶的地方,結果碎瓷片插進了他的額頭,他面頰立即血流斑斑!
「鍾擎!」方雨柔瞥見那情景,驚聲尖叫,扯開谷英昭的箝制奔向鍾擎。
「啊——」谷英昭也發出尖叫,她嚇壞了,她可不希望害自己的兒子受傷啊!
鍾擎爬起身來,一把將方雨柔緊緊的摟進懷裡,「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有用,保護不了妳,我該死,我該死……」他眼瞳有些渙散,意識陷入恍惚中,不斷地重複著同樣的話。
「鍾擎,別再說了,你流血了……」方雨柔急急按住他的額頭,眼瞳中滿是驚惶與害怕。
她看見他在痙攣,接著砰的一倒,他就癱倒在她懷裡了。
「鍾擎——」方雨柔嘶吼。
「啊……福嫂,快點,叫醫生啊,快啊!」谷英昭慌忙尖嚷著。
「是、是,已經打電話了!老天,阿彌陀佛!」福嫂紅著眼眶喃喃念著,一屋子的人奔來奔去,全慌成了一團。
*** *** ***
鍾擎睜著一雙大眼,呆呆地望著白色的天花板出神。
這是他第二次住院,感覺上卻恍如隔世,他幾乎已經忘記了以前的他,到底是怎樣的?
他用手枕著頭,努力地回憶著他以前的樣子,但是他怎麼都想不起來。接著,他皺緊了眉頭,煩躁的直想摔東西。
他是個沒用的廢物!
他握緊的指關節嘎嘎作響,一個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的男人,究竟還能不能稱之為男人?!
一幕幕方雨柔被谷英昭抓著頭髮扭打的畫面,沭目驚心地呈現在他的腦海,他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他的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他是廢物,他已經是個廢物了!
這時門口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他趕緊放下支在頭上的手,閉上眼睛。
現在的他,懦弱的沒有勇氣面對任何一張面孔。
門開了,方雨柔走了進來。
她先走到床頭探頭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鍾擎,然後為他拉上棉被直至他的下巴。她待在床前凝視了他好一會,又伸出手去觸碰他綁上白紗布的額頭。
她的手一碰上他,他全身立即悸動了下。
是她——雨柔!
鍾擎的心狂跳了起來,他有一股衝動想立即握住那隻手,想看看她的傷勢,想問她還痛不痛,但是他沒有勇氣……他竟然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的妻子。
他不是一個男人,他不配成為她的丈夫,天底下沒有保護不了自己妻子的丈夫,他是個廢物、廢物!
「你已經醒了,是不是?」方雨柔輕輕柔柔的說著。
鍾擎震了一下,沒有回答,也沒有張開眼。
「額頭還痛不痛?縫了十五針呢,看得我的心都快碎了!」方雨柔依舊在自言自語著,像是說給他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鍾擎的臉扭曲了,眼角滑出一滴水珠。
她輕輕地抬手抹去了它,語氣也跟著哽咽了起來。「別怪媽,她不是故意的,我想換作是任何一個女人,也都不能忍受自己的老公愛的是別人吧!」這不是虛偽的說辭,她真的曾這麼想過。
鍾擎倏地睜開了眼,方雨柔則迅速地用手遮住他的眼睛。
「別看,我現在的樣子好醜!」她叫道。
他抓住了她的手,心口是無以復加的激動。他看到她了,那是一張扭曲變形的臉,不再清麗,不再漂亮……
他的眼瞳浮上了水霧,壓根看不清楚她的模樣,他用顫抖的手捧住了她那張腫脹變形的臉,心痛地喚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