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楓冷漠地站著,彷彿剛才被打的人不是他。
如歌握緊拳頭,強抑怒火:
「戰楓,我請求你,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在兩年前,你好像一夜間變了個人,冷酷、絕情、殘忍,是什麼把你改變得那麼多?!不要告訴我是因為那個女人,我不相信!」
戰楓冷如冰雕。
如歌掙扎著控制住呼吸,低聲說:
「你把一切都忘了嗎?那一年,是誰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種下滿塘荷花,是誰懷抱著十四枝粉紅的荷花對我說他喜歡我,是誰說會永遠照顧我、讓我開心。難道,從一開始你就是在騙我?」
她握住他的手,捧在自己的掌心,凝視著他:
「不要故意傷害我。我會難過,心痛得像被你扯碎一樣。如果你還喜歡我,請珍惜我。」
掌心中他的手,僵硬如冰。
她望住他:
「如果你不喜歡我,我會離開你。」
*** *** ***
長廊外。
朱亭中。
雪白衣裳的男子靜然撫琴。
陽光半明半暗撒進亭中,他的白衣依然亮得耀眼。或許是周圍無人的緣故,他美如圖畫的眉眼間有股淡淡流轉的憂傷,低婉的琴聲將池塘中的水蕩漾得百轉千回。
忽然。
指尖一挑。
清越的高音迸出,像一聲驚喜的輕呼!
雪笑顏如花,映得亭子似乎金碧輝煌了起來,他對長廊上那個呆呆出神的紅衣小姑娘招招手:「丫頭,來呀,來!」
如歌慢吞吞地走過去,在石凳上坐下:「有什麼事情嗎?」
雪瞅著她笑:「見到戰楓了?」
如歌瞪他:「我告訴過你他的名字嗎?」
「他是否惹你生氣了?」
「不要到處打聽我的事情。」他又不是神仙,肯定是東問西問問出來的。
「我可以教給你一些技巧……」
如歌趴在石桌上,心情沮喪,不想說話。
「……使你下一次親吻戰楓的時候,令他如癡如醉,魂不守舍……」
她「刷」地抬起腦袋!
「……絕對不會再說你淡而無味。」
天哪!如歌的頭髮都快豎起來了,她指住雪的鼻子,控訴他:
「你、跟、蹤、我!」
雪握住她的手指,飛快地湊到唇邊啄一下,嗔道:「冤枉啊,人家在這裡彈了一下午琴,哪裡跟蹤你了。」
也對,以戰楓和她的功力,如果當時周圍有人,不可能察覺不出。
「那你……怎麼知道我和戰楓……」她臉兒微紅,說不下去。
雪笑如百花盡開:
「你的嘴唇紅艷欲滴,還腫了那麼一些,一看就明白了。」
如歌猛地摀住嘴巴,低下頭。
雪轉到她的身前,席地坐下來,仰望她憂傷的小臉,輕聲道:
「喂,丫頭,如此不開心,索性不要他算了。」
如歌怔住。
半晌,她苦笑:「我們曾經很快樂過。你知道那種彼此將對方放在心上,一笑一怒都牽腸掛肚的感覺嗎?日子彷彿過得極慢,又彷彿過得極快,一切都是甜蜜而幸福的。我能觸到他的心,我能感覺到他的每個呼吸。」
雪的笑容慢慢逝去。
如歌咬了下嘴唇:「可是兩年前,他突然將他的心藏了起來,不讓我去碰。他還將一個清麗得像露珠一般的女孩子帶回莊裡,給她寵愛與憐惜。於是,我變成烈火山莊所有人同情的對象。」
青白的印痕殘留在唇上,她笑:「我一百次一千次地想,不要他算了,我應該是驕傲自豪的烈如歌,糾纏一個不再喜歡我的人,把我的心交給一個不再愛我的人去踐踏,我恨不得將自己撕成碎片!」
「可是!」
她的眼中突然迸射出逼人的亮光,整個人像被烈火燃燒:
「我卻依然可以感覺到他的心!他喜歡我,無論他做了什麼,我都知道他喜歡我!應該是有什麼原因,讓他這樣痛苦,我不曉得,但我知道,我不可以放開在地獄中的他。我不想把我們的感情就這樣的扔掉,哪怕用再多的氣力,我也要把它挽回來!」
雪風姿綽約地坐在冰冷的石地上,晶瑩的手指托住優美的下巴,像最深沉夜色中一朵柔美的白花。他輕歎:
「想要挽回一段感情,比放棄它要難上百倍。」
如歌長吸口氣,道:「盡我最大的努力,去試一試。」
「所以你去了品花樓。」
「很傻,對不對?」如歌笑得不好意思,「我想品花樓是天下最出名的青樓,那裡應該有很多得到男人的方法。」
「可惜你失望了。」
「是。」她苦笑,「姑娘們花樣百出,但我覺得那樣虛偽做作。」
「於是你選擇了自己的方式——」雪低語如惋惜,「直接捧出你的心。」
如歌身子一顫。
「很直接,卻最容易受到傷害。」這是雪的評語。
「你在賭,」他凝注她的眼睛,「如果他愛你,他不會忍心傷害你;如果他傷害你,他就不再愛你。」
如歌默默看著他,臉色蒼白。
「如果你確信他不再愛你?」他輕柔笑問,一如寒冬臘梅花瓣上的雪。
她閉上眼睛:
「我會將他自我的心上剮去。」
第六章
春天快要過去,夏天悄悄走近。
正值盛午,火球一般的太陽吐著灼烈的熱芒。
如歌從父親那裡出來,同薰衣、蝶衣一起行走在青竹石路上。
薰衣將一把七彩描畫紙傘遮在如歌頭頂,為她擋去火熱的太陽;蝶衣一邊用繡花絹扇輕輕為如歌搖出涼風,一邊抱怨道:「小姐,這麼熱的天,應該坐轎子才對,若是熱著了曬傷了可怎麼辦!」
如歌無奈地看著為她忙碌的兩人,歎口氣,然後停下腳步、搶過紙傘、奪來絹扇,將薰衣、蝶衣的胳膊挽起來,緊緊箍在自己左右兩邊。終於,她將紙傘遮在三人上方,右手輕盈地搖出足可讓三人皆享受到的陣陣清風。
薰衣、蝶衣掙扎著想離開:「小姐,這不像樣子!」
如歌挽緊她們,笑得悠然自得:「放心,這會兒沒人,如果曬著了莊裡最美麗最賢淑的蝶衣姐姐和薰衣姐姐,我的罪過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