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自寒沉默了。
他鬆開她的肩膀,臉色有些蒼白。
她飛快地瞟他一眼,悶聲道:「喂……」一點也不好玩。他的神色為什麼好像是受到了傷害,……我騙你的……」
玉自寒怔怔望著她。
如歌皺皺鼻子,擠出一個苦笑:「我騙你的,笨師兄!只要和親是你不喜歡的,我都反對,堅決反對到底!才不管是個公主還是丫頭。」
「為什麼騙我?」
低低的話語帶著淡淡的鼻音,他的唇角又有了美玉的光華。
「因為……」她傷腦筋地想呀想,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來,眼睛賊亮嘻嘻,「因為師兄就是用來欺負的嘛,否則我欺負誰去?」她很佩服自己可以想出如此胡攪蠻纏的理由,不由笑得打跌。
轎裡,溫暖如春。
她笑得雙頰紅紅。
她的笑聲彷彿初春的第一縷風。
玉自寒也微笑,笑容一直暈染到清澈的眼底。
「歌兒……」
「……?」
「不會有和親。」
她眨眨眼睛:「那要如何解決呢?」景獻王怕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他笑了笑,沒有回答,卻問了一句話——
「我想抱一抱你。可以嗎?」
玉自寒擁住她的肩膀,清遠的面容有倔強的鄭重,他凝視她的眼睛,好像魔咒一般使她絲毫動彈不得。
如歌怔住。
她的喉嚨乾澀,胸中像有一團火在燃燒。
他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我想要這樣抱一抱你,可以嗎?」
在她滾燙的耳邊,他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平靜,他緊張得就如世上任何一個少年。
他吻上她小巧的耳垂,呵氣如醉:
「想要永遠這樣抱著你……」
明亮的月光透過斑駁的樹影,柔和地灑在暖轎上。
這一刻。
世間寧靜如月光。
幾日後。
朝廷下詔,令靜淵王親率十萬威遠軍征伐倭寇。
景獻王府。
畫眉在金絲籠中婉轉啼叫,一根略微發胖的白皙手指逗弄著它,指甲修剪得極為整齊。
「萬一靜淵王得勝而歸……」劉尚書搓手歎氣。
原本是很好的計策。將靜淵王的畫像呈給倭國長公主,促成和親之事。待他日倭國再次進犯,靜淵王的王妃便會成為朝臣們攻擊的最好借口。
可是,萬料不到靜淵王竟會奏請皇上,指出倭寇生性凶殘好戰、一向對沿海居民虎視眈眈,只不過近段時間因其國內民眾反抗騷亂事件頻發,才提出和親作為拖延之策。靜淵王請求率軍征伐,一舉擊潰倭國的精銳,徹底解除倭國的威脅。
「就憑那個殘廢?」景獻王玩著畫眉,沒有回頭,「他還不如我的鳥兒。鳥兒,唱個曲子聽聽!」
畫眉啾啾地唱起來。
劉尚書滿臉堆笑:「這畫眉真乖巧。」
「同倭國打了十多年都是敗多勝少,那殘廢此一去,保不定連命都會丟下了。」景獻王冷笑。
「是!是!」
景獻王推開鳥籠,打量額角淌汗的劉尚書:
「你派到軍中的人可靠嗎?」
「王爺放心!」
景獻王點點頭,用雪白的絹帕擦拭雙手。
「絕不能讓那個殘廢活著回來。」
畫眉嬌聲啼叫。
劉尚書汗如雨下。
他明白,靜淵王必須死去。否則,萬一他戰勝歸來,朝中的局勢就將再也無法掌控。
玉自寒離去後,靜淵王府頓時變得有些冷清。
晌午了,庭院中仍舊有一些霧。
陽光清疏。
樹木淡黑朦朧。
屋裡,如歌忙著整理包袱。
她笑著推開欲幫忙的黃琮,將她壓坐在椅中,道:「我自己來就好,你又不是我的丫頭。」
黃琮苦著臉:「王爺不放心,讓我今後貼身照顧你,我就是你的丫頭了呀!」
如歌眨眼笑:「我又沒有答應。咱們只是好姐妹罷了。」她想了想,停下收拾衣裳的手,「明天我就要回烈火山莊,你不用跟著我,那裡有人照顧我的。」
「王爺走了,你也走了,我在王府有什麼意思呢?」黃琮捧著腦袋哀歎。
「你可以追上師兄他們啊……」如歌笑笑地說,「其實我知道,你很希望能像玄璜、白琥他們一樣陪在師兄身邊。」
黃琮眼睛亮了亮。
如歌將包袱紮起來,微笑道:「其實,我也希望你能陪在師兄身邊,女孩子總是比他們要細心些。」這樣,她也就不用太過擔心在遠方的師兄了。
黃琮有些心動,可是,馬上就搖頭道:「不行!我答應了王爺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就必須要做到!」她笑得促狹,「在王爺的心裡,你是最重要的!如果能把你照顧好,王爺最歡喜了。」
如歌臉一紅,正想輕叱她,卻忽然聽見王府的管事在門外通報——
「烈小姐,烈火山莊來人求見。」
烈火山莊?
如歌有些驚奇,是來接她回去的嗎?莫非是靜淵王府的人通知了家裡?怎麼來的速度這麼快。
「請進來。」
她揚聲道。
黃琮已然立身站起。
棉簾一挑。
一陣寒氣捲進溫暖的屋中。
如歌驟然打了個寒戰。
進來的人,卻是鍾離無淚。
如歌眉心一皺。
鍾離無淚隸屬負責暗殺的幽火堂,是幽火堂出色的殺手。他一直跟隨戰楓,那次平安鎮謝小風被殺時,正是他在旁邊。裔浪不應該會派一個殺手接她回去才對。
鍾離無淚一身素衣,眼眶紅腫。
見到如歌。
他忽然雙膝跪地!
晌午的庭院,飄渺的白霧繚繞不散。
霧氣彷彿透過窗紙。
屋裡瀰漫著徹骨的寒意。
鍾離無淚眼睛血紅,聲音沙啞乾澀。
「莊主前夜兩更時刻亡故。」
如歌腦中一片空白。
這一刻,彷彿全世界的白霧瘋湧至她的眼前!
她什麼也看不見。
剎那間。
一切都轟然倒塌……
第三章
江湖風雲突變!
執掌武林十九年的烈火山莊莊主烈明鏡一夜間亡故!
這十九年,隨著暗河宮的隱退,在烈明鏡的努力下,天下局勢呈現出一片難得的平和之態。而烈明鏡之死,如此突然和毫無徵兆,不由得令四海群豪矚目。
烈火山莊滿目淨是縞素。
屋簷掛著白色的燈籠,白綾在寒冽的冬風中漫天飛揚,厚重的霧氣彷彿終日不散,樹上的枝丫結著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