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女低頭慢慢吃著第十四個餛飩。
「喂,」雷驚鴻湊近她,在她耳邊呵聲道,「你不怕我將你綁走威脅烈火山莊嗎?烈如歌大小姐……」
如歌抬頭,微笑:「方纔你吃的那個餛飩是不是涼了?」
「是啊。」雷驚鴻不明所以。
「餛飩一涼,就不好吃了。」她右手扶住碗邊,只一眨眼,騰騰的熱氣便滾出來,「再嘗嘗,這個攤子的餛飩名不虛傳呢。」
雷驚鴻大笑。
「就你這兩手功夫,我還看不進眼裡!」
如歌笑得很可愛:「可是,就我這兩手功夫,你在半柱香裡也綁不了我去。」
雷驚鴻微怔。
如歌又一笑:「你再看看這周圍的人。」
家長裡短的三姑六婆們目光不時掃過來。
十步外的乞丐眼中精光微閃。
連這個餛飩攤子的夥計似乎都跟上午的不是同一個人。
……
如歌對臉色驟變的雷驚鴻笑道:「放心,他們並不曉得你是誰,只是在保護我罷了。」
雷驚鴻凝視她:「你想做什麼?」
如歌亦凝視他:「你此次來,又是想做什麼?」
竹簾遮住逐漸西下的陽光。
朱亭裡越發幽暗。
暗夜羅的黑髮如綢緞般散在腳踝處,血色的紅衣,邪美的硃砂,他仰首喝下杯中的酒。
「雷驚鴻正在苗河鎮。」
戰楓沒有問暗夜羅是如何知曉的。暗河宮的情報正如地下默默流淌的水源,無孔不入。
暗夜羅笑著搖搖酒杯:「雷驚鴻血氣方剛,此番來怕是要做一件大事。」
「是。」
「機會要把握好。」
「是。」
烈火山莊指責江南霹靂門以密制火器暗殺前莊主烈明鏡,其野心為武林安寧帶來極大的隱患,並為此率各門派共同剿殺它。
但武林中尚有許多中立和仍在觀望的門派。
其一是因為他們不知道誰會是最後的勝出者,其二也是因為烈火山莊指控霹靂門的證據始終不足。風白局早在烈明鏡出事前兩個月就被逐出了霹靂門,他的話是否足信為很多武林同道暗中置疑。
戰楓明白。
只要可以將江南霹靂門的罪名坐實,收剿的行動便可大為便利。
「為什麼不殺了她。」
暗夜羅忽然道。
戰楓猛抬頭!
暗夜羅悠悠然望住他,眼中似有嘲弄:「留著她,終有一日你會後悔。」
戰楓聲音僵冷:「她不會影響什麼。」
「哈哈,」暗夜羅大笑,「癡情的楓兒,難道她還是以前那個單純的少女嗎?你有沒有仔細看過她,她的眼底有執拗和仇恨。」
戰楓的卷髮幽黑得透出深藍的光澤。
「她,無關緊要。」
暗夜羅微微瞇起眼睛:「她畢竟是烈明鏡的女兒。如果有一日,她真正成為你的仇人,」他的手指愛撫著黃金酒杯上奇異的花紋,「你會殺了她嗎?」
「你要偷襲烈火山莊?」
如歌的目光緊緊盯著雷驚鴻。
快到傍晚,苗老二餛飩攤裡的客人漸漸多了。
如歌同雷驚鴻坐得很近,像一雙親密的情人,聲音也如耳語般壓得很低。
簡陋木桌上的餛飩麵已經涼透了。
雷驚鴻笑瞇瞇:
「如歌妹妹,你讓我怎樣回答你呢?」
如歌也笑瞇瞇:
「如果你說『是』,那麼你就是一個豬頭。」
「豬頭?真難聽!」
「偷襲烈火山莊,你以為成功的機會有多大?」
雷驚鴻仍舊笑嘻嘻。
如歌挑眉道:「我不知道你帶了多少人來,可是以烈火山莊的實力,你們絕無法攻進莊內的關鍵之地。」
「如歌妹妹可以做內應呀。」雷驚鴻一臉壞笑。
「炸毀山莊的大門和幾堵牆,然後坐實江南霹靂門性好暗殺的惡名,」如歌輕輕拍掌,「這是你爹教給你的好主意嗎?」
雷驚鴻似說不出話來。
他瞪了她半晌,終於道:「你可知道,這一個月,烈火山莊的人殺死了我們多少兄弟!搶光了我們多少錢財!會危害武林的火器?哈哈,現在怕都被搶到了你們的兵器庫裡!你知不知道,這短短一個月,我爹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
「我不知道。」
如歌打斷他,聲音很靜。
「我只想知道,我爹的死究竟是不是霹靂門所為。」
第五章
深夜。
沒有月亮,星光稀疏。
苗河鎮東面的荒山漆黑不見五指。
在山腳下,有一間像是已經許久沒有人居住的木屋,蜘蛛網結滿窗欞,落著厚厚的灰塵。
但木屋裡卻點著燈火。
若是有人推開門去,必定會吃一驚。因為屋子裡面居然一塵不染,方木桌雖簡陋,可乾淨得像是被洗過十幾遍。
燈芯暈黃跳躍。
照亮木桌上的一枚奇形怪狀的烏色物件。
「這便是麒麟火雷。」
「哦?」如歌將身子微微前傾,打量它。黃琮站在她的身邊,仔細留意著屋外江南霹靂門的人是否有異動。如歌此番是秘密前來見雷驚鴻的。她怕如歌會有危險,本不贊同,但見如歌堅持,就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小心些,你若拉動了它的彈針,咱們全都死光光。」雷驚鴻翹起兩條腿,搭在桌子上,閒閒地說。
如歌慢慢地托起它,果然有一個彈針卡住它的機關,想必引爆它的時候需要拉動彈針。她將麒麟火雷又慢慢放回桌上,抬起頭:「我以為它應該是扔擲的。」
雷驚鴻笑瞇瞇:「麒麟火雷威力是很大,不過它有一個致命的缺陷。每次用都需要拿線扯著它的彈針,等人走得足夠遠後,再一拉——『轟』!」
「豈非很麻煩?」
「沒錯,所以我們並沒有製作很多,所以——」雷驚鴻冷笑,「不曉得你們怎麼那樣愚蠢挑上了麒麟火雷來陷害霹靂門!」
如歌望著他。
黃琮也忍不住聽他說下去。
雷驚鴻嘲弄道:「六枚麒麟火雷,在不同的地方同時引爆,就意味著要六個人拉著線同時去扯。天下第一的烈火山莊,烈明鏡的練功密室旁竟然會由得六個人同時扯線嗎?豈不滑稽!」
黃琮皺眉道:「或許就是疏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