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烈火弟子轉身下去。
不片刻功夫,一身勁裝的黃琮大步邁了進來,堂中眾人有認得她的,不由驚道——
「靜淵王身邊的侍衛?」
「朝廷御賜金牌的女捕頭?」
黃琮已然明白了如歌的心意。
她掏出懷中雕龍的珵亮金牌,沉聲道:
「昨夜我同烈火山莊的如歌莊主前往苗河鎮荒山,調查麒麟火雷的事情。雷驚鴻在爆炸發生當時和我們在一起,不可能同時與戰楓交手。」
如歌自紫檀椅站起身來,走近沉默的裔浪,忽然笑道:
「裔堂主,糾正你一個錯誤好嗎?以後請不要稱呼我小姐,你應該叫我『莊主』!」
裔浪對視她,灰色的瞳孔中似乎沒有人類的感情。
如歌手一舉。
一塊鮮紅的令牌眩目在她掌中。
烈火令?!
群豪驚呼。
當年,烈火山莊執掌武林,天下英豪宣誓追隨,以烈火令為信物。
持烈火令者,便是武林之主。
如歌的目光一一掃過群豪,淡笑道:「霹靂門的事,我自然會給大家一個公道。無論是誰,只要做過天理不容的事情,烈火山莊便絕不會放過。」
第六章
夜幕深垂。
新月如鉤。
幾抹煙霧般的雲絲染在寧靜的夜空。
樹影在夜色裡,淡如潑墨。
楓院的西廂房裡點著燈。
青花瓷瓶中,一枝暈黃的臘梅。
火盆燒得旺熱。
如歌倚在窗邊靜靜握著一卷書在看,薰衣細心擦拭著沉香花架上的灰塵,蝶衣顰眉整理著床榻上的錦被。
屋子裡安靜極了。
然而,卻彷彿有一股壓抑的氣息在醞釀。
蝶衣忍不住攥緊手中的錦被,回頭道,「楓少爺也實在太過分了!你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為什麼要同他住在一個院子裡呢?別人知道了像什麼話!」
自從前幾日聚萃堂一事後,戰楓便「請」如歌搬進了楓院。
如歌仍舊看著書,微笑道:
「即來之,則安之好了。」
蝶衣急道:「小姐你還笑!這算什麼嘛,將咱們囚禁起來了嗎?!整日裡被關在楓院,想出去都不可能,也沒有人同咱們說話,連丫鬟小廝見了咱們也如同見了鬼一樣!莫說你還是莊主,就算只是小姐的身份,他們也不可以如此放肆!」
如歌輕歎道:「只是沒想到你們也被軟禁了。」看來,戰楓和裔浪不想給她一點同外界聯繫的機會。
蝶衣氣憤道:「不僅是我和薰衣,連黃琮姑娘也邁不出楓院的門。」
薰衣溫婉道:「有十多天了。屋子需要添置的一些物件,都是楓少爺另派人買了送進來的。」
「他們買回來的脂粉香得嗆人!」蝶衣抱怨道。
「哦。」
如歌淡淡一笑,將書卷翻過一頁。
屋裡又是一陣安靜。
蝶衣咬緊嘴唇,望著如歌好一陣子,沮喪道:「小姐,你難道真的不生氣嗎?」
如歌抬起頭,笑道:
「生氣啊,我也覺得那些脂粉香氣太沖。」
蝶衣跺腳道:「小——姐——!」
如歌只是微笑。
薰衣柔聲道:「蝶衣莫要著急,小姐如此淡定,心中必是已有主意的。」
這時,素緞描花的棉簾被挑開。
黃琮走進來,眉頭微微皺著。
如歌將書放在沉香案上,對薰衣、蝶衣微笑道:「兩位姐姐若是累了,就早些歇息吧。」
待薰衣、蝶衣躬身退下後,黃琮將一個細小的紙團放進如歌手中。
如歌展開它,仔細看著,慢慢吸一口涼氣。
黃琮輕道:「怕是雷公子撐不過今晚了。」
如歌閉上眼睛。
雖然她當日曾以莊主身份下令不得傷害雷驚鴻,可是,如果他是「自然病故」,她也很難說話。雷驚鴻若是一死,便再無對證,縱有她出面為他辯白,很多事情亦難以說清了。
半晌,如歌睜開眼睛,道:
「外面安排得怎樣了?」
「人已找好。」
「青圭可會有危險?」
「誰也不會想到他卻是青圭。」
「那麼,就是今晚。」
「好,我去準備。」
「黃琮……」
「……?」
「多謝。」
黃琮輕輕微笑:「我們都曉得你在王爺心中的份量。」
如歌再也說不出話來。
林中匆匆一見……
青衫輕揚……
溫潤如玉……
他的氣息恍若還在耳畔……
而很多事情,卻改變了模樣……
如歌吸一口氣,胸口像是有鮮血在激盪。她不曉得自己將要做的事情究竟是對是錯,會不會成功,如若失敗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可是——
現在的她,只能選擇這樣去做!
「為何要這樣麻煩!索性將那個烈如歌一刀殺掉,最是乾脆!」
苗河鎮白鶴樓。
刀無痕憤憤擲下竹箸。
刀無暇輕輕搖扇:「戰楓竟是一個多情的人。」
「多情?」
「把如歌姑娘關在他的楓院裡,外人只道是在軟禁她,孰不知戰楓亦是在保護她。」
刀無痕眼中郁恨:「戰楓……對香妹卻那樣冷淡,成親後居然另給了香妹一個院子,兩人似乎連句話也沒有說過。」
刀無暇挑挑眉毛:「香妹那裡,將來我自會有所補償。」
刀無痕看了兄長一眼,想說些什麼,終於忍住。
過了一會兒。
刀無痕扼腕歎道:「原本是多好的機會,卻被烈如歌破壞掉了。」如果可以收下江南霹靂門,那麼威力無比的火器和無盡的財富,會使天下無刀的實力大增。
刀無暇的折扇搖得極是風雅:「如歌姑娘當時若是稍一慌亂,場面便會大不一樣。」
「她非常冷靜。」
「冷靜得十分可怕。」
刀無痕的眼睛瞇起來:
「這樣的人,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危險。」
刀無暇搖扇輕笑:
「縱然危險,亦是戰楓和裔浪的危險。莫要忘了,烈火山莊同天下無刀城畢竟是不同的。」
夜空彷彿是幽藍色。
新月的光芒皎潔而溫柔。
靜靜灑在楓院中。
酒香從楓院東廂的一間屋子裡漫出來。
酒氣很濃。
濃得好像一個人永遠也說不出口的痛苦。
屋裡沒有多餘的擺設和裝飾。
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條長凳。
窗下凌亂地堆著十幾隻酒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