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為什麼就要扯掉我的頭髮!」
暗夜羅嗅著指間她的髮絲:「我在害怕,為什麼你卻可以無動於衷睡得甜美呢?這不公平。」
如歌道:「如此就叫不公平嗎?那你一念之下就殺害無數條人命,又公平嗎?」
「當然是公平的!」暗夜羅振臂,血紅衣裳烈烈飛揚,「世間給我痛苦,我回報世間以痛苦,這豈非是最公平的!」
如歌駭笑。
她沒有想到一個人可以將這種話說得那樣理所應當理直氣壯。
「你的痛苦是什麼?」
她問道。
暗夜羅沉鬱下來,眼底彷彿沉澱著最沉痛的血。他凝望她,聲音低得只有將頭微微側過去才能聽得見:
「你應該知道的。」
他蒼白如鬼,手指微微顫抖:「為什麼……為什麼……你避我如蛇蠍呢?」一滴血淚從他眼角滑落,鮮紅如春天最艷麗的花汁。
突然——
暗夜羅用力扯住她的長髮,將她的身子扭曲成一個極端痛苦的姿勢!他吼道:「你只能對我笑!只能為我哭!你所有的感情,所有的一切只能因為我!你以為你可以逃得掉嗎?!我要把你抓回來!我要你嘗嘗我所受的痛苦的一千倍一萬倍!!」
暗夜羅瘋狂地吼叫!
地底將他的吼聲一聲聲放大,就如厲鬼在嘶吼!
如歌痛得喘不過氣,有一刻,她覺得自己的身子會生生被他掰斷掉。
「我是烈如歌!我不是暗夜冥!」
她掙扎著喊!
不,她不想死,她不甘心就這樣死掉!
暗夜羅突然又靜了下來。
他沒有呼吸,靜得像個木偶,靜靜地凝注痛苦喘息的如歌,他靜得眼睛也不眨一下。
「我好害怕。」
暗夜羅靜靜環住如歌的腰,將腦袋埋進她的腰腹。
他開始抽泣:
「姐姐,萬一你無法重生,羅兒要怎麼辦才好呢?羅兒真的好害怕……
第十七章
每日裡,薰衣服侍如歌的梳洗起居,如歌舉止神態每一個細微改變她都可以察覺得到。
如歌好像不是以前的如歌了。
一股嫻靜溫柔的感覺在她眉宇間流淌,她的雙眸沉靜如秋水,臉龐綻放出珍珠般瑩潤的光澤。微笑總是輕輕染在她的唇邊,聲音變得曼妙,她的目光很輕柔,然而卻好似可以一直看入你的心底。
她的美就像大海。
風平浪靜的海面下有驚濤駭浪般的漩渦。
薰衣望著她發怔。
同樣的容貌,為什麼如歌會忽然間美得驚心動魄呢?
雪的食指點住如歌眉心,約有兩柱香的功夫,一縷淡淡白煙自她眉心逸出。她臉上浮出痛苦的表情,右手摀住胸口,臉頰透出潮紅。
雪急忙鬆開手指,關切道:「如何?很辛苦嗎?」
如歌咳道:「胸口有些悶。」
薰衣將茶盞捧來,裡面沏的是雨前龍井,茶湯翠綠清香。雪讓她放在桌案上,輕輕咬破食指,一顆晶瑩的血珠滴入茶中。
「喝下它會好些。」雪將茶盞湊近她唇邊。
如歌側過頭:「不。」為什麼他總是要她喝下他的血呢?混著血的茶淌過喉嚨時有股奇異的滾燙。
「乖丫頭,」雪笑盈盈地哄她,「好乖,喝了它啊。我的血一點也不腥,好香的,喝了它胸口就不會難受。」
「我不想喝,胸口已經不悶了。」如歌將茶盞推遠。
「撒謊可不乖啊,」雪笑得一臉可愛,「你知道我脾氣的,終歸是會讓你喝下去。你是想用一個時辰喝呢,還是想用一下午的時間來喝呢?」
「為什麼必須要喝?」如歌皺眉。
「呃……你想聽真的理由還是假的理由?」雪呵呵笑。
如歌無奈:「居然還有兩個理由。」
「一個理由是,用我的血可以加快魂魄的轉移;另一個理由是,我喜歡在你的體內有我的血,只要想一想它在你體內流淌,就會覺得好幸福。」
「哪一個理由是真的?哪一個是假的?」
雪眨眨眼睛,調皮地笑:「你猜呢?」
「我猜都是假的。」
如歌瞪他。他喜歡捉弄自己才是真的。
雪一臉驚奇:
「哇!喝了我幾天血,果然變聰明了啊!好神奇!」
如歌氣得笑起來。
雪趁機哄她將茶喝下。
兩人在屋裡笑鬧,渾然沒有注意門口多了一個人。
薰衣躬身退下。
暗夜羅斜倚石壁,血紅的衣裳映得他分外蒼白,他仰頸飲下杯中的酒,雙眼微帶些醉意望著如歌。
她在笑。
笑的時候右手輕輕握起,食指的關節輕輕抵住挺秀的鼻尖,笑容從眼底流淌至唇角。
這個笑容他如此熟悉。
只有「她」,才會笑得如此溫柔動人。
「你——是誰?」
一個低啞的聲音驚擾了如歌和雪。
她和他轉頭看去。
暗夜羅紅影般閃到如歌面前,他捏緊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陰鬱地問道:「你究竟是暗夜如歌還是她?」
如歌痛得微微吸氣,她的下巴快要被捏碎了。
「我不是暗夜如歌。」
暗夜羅臉上掠過狂喜:「你——」
「我是烈如歌。」看著暗夜羅驟然狂喜驟然憤怒的面孔,她心裡忽然有種報復的快感。
雪笑得打跌:「小羅真是笨啊,她怎麼會姓暗夜呢?就算不叫烈如歌,也應該是戰如歌才對嘛。」他笑如花顫,摟住如歌的肩膀大笑,暗夜羅捏住她下巴的手像被一陣花香拂開了。
暗夜羅收緊瞳孔,眼睛變成血紅色:「銀雪,你在耍我?!」
雪把腦袋靠在如歌肩頭,瞅著他,吃吃笑道:「哇,居然都可以耍到暗河宮主暗夜羅,我好了不起啊。」
暗夜羅的面容頓時變得扭曲煞白:「沒有人可以欺騙我!」莫非,所謂的魂魄轉移只是一場騙局?!長袖一揚,紅霧中他的手蒼白如鬼,指骨發青。
他知道銀雪最在乎美麗的容貌。
那麼,他就要很慢很慢地毀掉那張絕美晶瑩的臉。
空氣中飄浮起一個艷紅的氣層。
氣層如琉璃透明。
漸漸收緊,氣層像一隻琉璃桶將雪和如歌箍在裡面,動彈不得。
手指拂上雪的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