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煩躁地翻身坐起,下巴抵著膝蓋,如浪潮般的記憶不斷衝擊著她,讓她沒有絲毫的喘息空間。
他的吻——好溫存、好醉人。
筠庭不自覺地撫上他曾盡情憐愛過的唇,好似唇邊仍留有他的餘溫。
在昨夜,她便已清楚地知道,除了趙毅翔,再沒有人有能耐勾起她心靈深處潛藏的情潮,令她不由自主地沉溺!
事情不該是這麼發展的,一切全都走了樣,脫軌的情勢演變令她措手不及,無力阻止。怎麼會這樣呢?他們之間不是連當普通朋友都算勉強嗎?曾幾何時,她竟會對他——動了心?而他,不是一心一意只愛唐琬凝嗎?為何又來招惹她?就算只是尋找替代品,她又憑哪一點讓他挑上?
昨夜她太衝動了,一個人在怒氣的當口所說的話能有幾句是真心的?她知道他不是輕浮的人,也一直相信他是個胸懷磊落的謙謙君子,當然,他不可能會惡劣地玩弄她。
是否,她該假設他對她也有真心?
不!她潛意識裡逃避著這個答案,這是不可能的,他愛的是唐琬凝,一直都是!
「唉——」她幽幽怨怨地輕聲歎息,有誰能告訴她,究竟她該怎麼做,才能斬斷這不該有的情絲?
壁上的時鐘告訴她,如果不想遲到,最好立刻下床梳洗,準備上班,但在如此尷尬而難堪的情形下,她實在提不起勇氣面對趙毅翔,更不知該以何種方式與他相處,況且她並不認為自己此刻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精神狀況能辦得了什麼事。
於是,她再度放任自己,讓虛軟無力的身子癱在柔軟舒適的彈簧床上,不去想自己身上所背負的任務,不去想趙毅翔,就讓她任性這麼一回,就算趙毅翔會因她的無故蹺班而在一怒之下公報私仇地將她fire了、就算柯紹朋交付她的任務會因此而功敗垂成,她也完全不在乎了!
「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吧,天大的事,醒來再說!」她喃喃告訴自己。
然而,一閉上眼,那令她芳心大亂的俊挺臉孔竟又不期然竄進腦海——
* * *
「啊——」她鬱悶地失聲尖叫,幾乎捉狂得想殺人了!
一雙噴火的美目瞪著吵醒她睡眠的始作俑者——電話。而那不知死活的電話仍舊不識相地鈴鈴作響。
大約在十點鐘左右,筠庭好不容易在惱人的千愁萬緒中倦極而眠,沒想到這吵得足以令人發瘋的電話鈴聲就是不肯放過她,硬是將她由和周公的約會中拉了出來。
她揉了揉因睡眠不足而微微抽痛的太陽穴,抬眼看了一下壁鐘。老天,十二點!她睡不到兩小時。
她哀哀呻吟出聲。誰來幫她宰了這個擾人清夢的可惡傢伙?
「喂!」她不情願地拿起電話,口吻滿是火藥味。
「喂,莫——呃,請問是莫筠庭嗎?」另一端傳來不肯定的女音,顯然也察覺到筠庭的情緒不怎麼穩定。奇怪了,筠庭不是一向謙和待人的嗎?怎麼口氣這麼沖?
「你說是就是。」她沒好氣地回答。
「你心情不好嗎?」對方的語調好無辜,接著又補充,「我是曹若婕。」
筠庭聞言放軟了語調:「若婕,有事嗎?」這叫明知故問。
曹若婕是業務部的成員,同時也是業務經理劉震奇的未婚妻,筠庭曾與她有過公事方面的接觸,私底下相處的情形也很融洽。這會兒她打電話來,除了詢問她不假曠職的原因外,不做第二聯想。
「是震奇要我打電話問你怎麼沒來上班,如果沒什麼特別的事,他想清你下午回公司上班,有幾個刻不容緩的Case還等著你處理。」
上班?噢,不!她都還沒作好心理準備,教她如何去面對趙毅翔?
「不、不!我不去。」她驚慌失措地回絕。
「筠庭?」曹若婕困惑不解地輕喊,「你不舒服嗎?」
「啊?噢,對、對!」她察覺自己的失態,慌忙掩飾,「可能有點小感冒。」
「喔!原來是這樣。」曹若婕相信了她的說詞,關懷地問,「好點了嗎?有沒有去看醫生?」
「嗯,是……好多了。」她含糊地回答,悄悄吐了吐舌,心虛得要命。
「那,你是不是可以——呃,下午能來上班嗎?」曹若婕不好意思地小聲說:「雖說要你抱病上班不太人道,可是——」
筠庭納悶地皺起眉:「為什麼非要我去上班不可?趙——呃,總經理呢?他不可能一個人應付不過來吧?」
「說到總經理,筠庭,你知道嗎?」曹若婕神秘兮兮又興致高昂地說,「真的好巧,他今天也沒來公司耶,聽說他從未有過無故曠職的紀錄,你也知道,他做起事來就像拚命三郎一樣,生活中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像今天這樣一句話都沒交代就不來公司的情形,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喔!」接著,她半開玩笑地道,「你們還真有默契,竟然不約而同地蹺班,可憐的是震奇,手忙腳亂,忙得團團轉。」
他也沒去上班,他居然也沒去上班……為什麼?難道她真有那個能耐影響他?
筠庭內心紛紛亂亂,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筠庭、筠庭!」曹若婕略為焦急地喊著另一端沉寂的筠庭,「你有在聽我說嗎?」
「聽到了。」筠庭打起精神,強自鎮定地打趣道,「不就是你心疼未婚夫太累,要我回公司分攤他沉重的工作。」
「筠庭,」曹若婕又羞又惱地嗔道,「你敢取笑我?!」
「不敢,你曹大小姐是劉經理捧在手心裡的寶貝,我哪敢造次啊!」
「沒關係,你盡量消遣我好丁,只要你下午能來上班,我不介意你尋我開心。」
「哇,好偉大的愛情喔!」筠庭大驚小怪地嚷嚷,「為了劉經理,你還真是『犧牲重大』,小女子我在感動之餘,又豈能狠心拒絕你的要求?所以,我就是病人膏肓也得抱病去上班,成全你對劉經理的一片癡心。」